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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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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在昨天已作宣佈,把神龍門舊日所部,歸劃在本座名下全權統帥,也包括這太湖分壇在內,你意下如何?」 江日升道:「屬下位卑職微,對這種事,不夠資格表示意見。」 「沒關係。你要表示的只是你個人的意見。」 江日升沉思片刻道:「若容我個人選擇,我是希望能追隨公子的,因為公子雄才大略,治下謹嚴而體恤,寬猛並濟,進襲東洞庭水寨時,奇兵突起,令屬下無限心折。」 虯髯客忍不住罵道:「混帳東西,你既然對李公子如此推崇,為什麼又要冒犯他?」 江日升歎了口氣道:「啟上門主,屬下對李公子景仰是私人的事,武大哥及張總管要我們對付李公子則是公務,屬下不敢以私廢公,違抗命令。」 虯髯客道:「胡說!狡辯,你聽了武揚與張豹的命令去不利於李公子,難道你不知道李公子代攝門主之職?」 江日升道:「知道。李公子到來之日,武大哥說過。」 虯髯客道:「你既然知道李公子代攝門戶,就是一門之主,連武揚張豹他們都要服從李公子所命。」江日升苦笑:「門主,我們要服從李公子,是武大哥的命令,因此,武大哥要我們攻襲李公子,我們自然也只有服從,因為每一項命令,都是由武大哥代轉的。」「難道你對上下尊卑都沒有個認識?」 「這個自然是有的,例如對門主,我們每一個人都衷心服從,若是門主的命令與武大哥的指令相抵觸,我們自也會以門主是從,除此以外,我們就不再接受第三個人的命令了,除非經當眾宣示,另作指令……」 虯髯客一歎道:「賢弟,我實在很慚愧,看來我這些年來,對兄弟們的教育都弄錯了,以致才有這些事情發生。」 李靖微笑道:「沒什麼,這是很普遍正常的情況,別說是大哥這兒,連朝廷中又何嘗不是如此?兵但知有將,不知有主,將叛則兵隨,故人主擇將最難。」 虯髯客道:「一定有個辦法可以糾正克服這個難題。」 「不錯;有的,那必須在立軍之初,就訂下嚴格而完美的軍令,使將屬之間,權責分明,更要讓每一個部卒,都有判定軍令與亂令的能力,軍令不可違,亂令不可從,而重要的一著,就是將屬之間,定時互易更調。」 「怎麼是互易更調呢?」 「一個主將所領之軍,時日不可過長,最久不過三年,必須加以調任。如甲軍之將率乙師,乙軍之主,調作丙軍之將,如此將屬之間,沒有久屬的關係,中樞乃由國家得一統,就不會造成將帥跋扈震主的現象。」 虯髯客道:「這行得通嗎?」 李靖道:「建軍之初就嚴格執行,當然是行得通的;若積以年月,將屬自成一體,就沒有人能加以替代了。」 虯髯客深思有頃刻才道:「賢弟,歷來為人主的,最感棘手的一個問題,就是武將難以統禦,人主往往還要去討好他們,才能使君權穩固,愚兄也考慮到這個問題,卻不想賢弟對此已有良策,看來我定要好好地討教一下。」他頓了一頓又道:「過去的不談了,月前這三個人之所以對你無禮,卻是我的錯……」 李靖道:「他們對我的種種,我已經聲明過,錯不在他們,唯一的罪行只是侵冒到大哥的尊嚴而已,大哥原諒了他們,小弟自然不會再堅持的。」 虯髯客沒想到李靖會這麼好說話,連連地道謝後,才對江日升道:「你們聽著,以往種種我替你們擔了,今後你們已經隸屬李公子,當以李公子之命是從。」 江日升等三人恭敬地答應了,先叩謝了李靖寬恕之恩,又向虯髯客謝過求情之德,才退下站在一邊。 李靖吩附帶過武揚來。由於江日升等三個人無罪獲釋,大家以為武揚也可以得到寬恕的。那知李靖竟拋開其他,只問他兩個問題。 「武揚,那天在對東洞庭一戰時,你身任主鋒指揮作戰,卻停兵不進,是為了什麼?」 武揚無以為答。 李靖又問道:「後來對方戰敗潰逃,對方主將只有十幾個殘卒追隨,你們應該可以攔截下來的,卻聽任逃逸,這又是為了什麼?」 武揚只得道:「雖是互相為敵,但到底同為江湖一脈,屬下為顧及江湖道義,不忍趕盡殺絕。」 李靖冷笑道:「我這兒還有不少東洞庭的降部,他們都指證你早已與敵方互相暗通,你是否承認?」 「這,啟上公子,是張豹去聯繫的,屬下未曾通敵。」 「但張豹通敵,你是知道的。」 武揚點點頭。 李靖道:「知情不報,陣前縱敵,更於事後棄職潛逃,三項都是死罪,今並執行,斬!」 武揚比不得江日升他們,在整個叛變的行動中,他是司令者,李靖的殺令發出,得為這個行動負責,但李靖判他死罪的三個理由,似乎都不是主題。 虯髯客道:「賢弟,請恕我又要多嘴了;武揚固然該死,但是你處死他的理由卻不是最主要的。」 李靖道:「大哥,你認為什麼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虯髯客道:「單就叛逆一項就是死罪了,何況還加上抗命、犯上等等,那一條都足可殺他……」 李靖道:「大哥,我跟您的看法不同。您是在江湖門戶的立場,我卻是在治軍的立場。您依據的是門規,我依據的是軍令。在門規而言,他並沒有叛逆的行為,因為他對您仍是忠心不二的,以他的抗命、犯上,也只是同伴間的意氣用事,不足以死為懲。」 虯髯客無以為詞。 李靖又道:「以門規而言,武揚並無死罪,而且門規的最後裁主權在於門主,只要門主能原諒他,即使真犯了死罪,也同樣可以減免;但在軍法之前,絕無人情之干擾,只要犯罪確實,就必須依律行事,這是我希望大家認清的,因為我也是以軍法來約束我手下人的。」 虯髯客歎了口氣道:「賢弟,你不妨說明白一點:在軍法中,還有些什麼罪名是要砍頭的?」 李靖略一沉思才道:「還有不少,如無故延誤期限而致影響軍機者斬,擾民者斬,強暴婦女者斬,通敵者斬,陣前怯懦者斬,怠忽職守者斬,抗命者斬……」 他一口氣報出了二十多條當斬的律令,聽得人人變色。 虯髯客卻皺著眉頭道:「賢弟!如此一來,還有人從軍嗎?」 「怎麼沒有?方今天下有幾百萬人都在行伍之中,也都受著這些條律的約束。」 「可是也沒見到他們如此嚴厲執行過。」 李靖歎道:「這就是天下動亂的原因。若是每一處地方的主將都能嚴守軍紀,天下必可大治,不僅內憂不生,外患亦息,因為以我中華地大物博人眾,只要我們自己不亂,外夷小邦,誰也不敢侵寇的。」 虯髯客道:「好!賢弟,這些治平之大道,我們暫且不談,我只想問一句,就是弟兄們,跟著你,有什麼好處?」 李靖道:「立千秋之大業。」 「賢弟,這個題目太遠,太空虛,不夠實際。」 李靖:「好,那麼我說得實際一點,無可諱言,目前大家都希望日子過好,豐衣足食,生活安定。假如大家以此為滿足,今後老老實實的做生意,過日子,沒其他要求,我也不向大家要求什麼,大家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的,今後也不再有任何的關係了。」 他見大家都默默不說話,接下去又道:「但各位覺得學了這一身武功本事,不甘雌伏,想再創一番事業,那就必須受一切的約束,養精蓄銳,待時而起。」 一個漢子忍不住問道:「公子是否準備接受朝廷招安?」 李靖道:「目前如此打算,將來可能性也不大。現在的這個皇帝雖然比上一個略有魄力,但是絕非明主,而且他手下的兵悍將驕,大權分散,也很難有所作為。」 「公子將來是否打算自立而起呢?」 「我想可以但我不會,我只會理軍,不善理國。」 「將來我們投向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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