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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沒有。主公的行蹤飄忽,向來不告訴別人的,連我們做部屬的也是一樣。他神龍劍客的外號也是因此而得。說他如神龍出沒無常,見首不見尾,他說必須如此,才能使各地的弟兄,時時提高警覺,不會因預知他的行蹤而作一些偽飾,經常他都是突如其然的來了……」

  李靖想了一下道:「這麼做固然有好處,但也有缺點,若是被跟他作對的人偵知他的行蹤,設下了陷阱誘害他,別人想接應都來不及了。」

  「沒有人有這麼大的本事吧!再說主公神勇無敵,有一劍在手,幾百人也別想困住他。」

  李靖輕歎道:「徒持神勇是不行的,西楚項羽何等英雄,照樣在垓下被困而自刎烏江,我們要打點一下。」

  「打點什麼?是給主公一個盛大的歡迎了。」

  「打點一下行李衣服,我們迎接大哥去。」

  薛飛霞為難地道:「公子,我們連主公的確實行蹤都不知道,又上那兒去迎接他呢?」

  李靖想了一下道:「有辦法,只要略加留心,我相信可以找到他的,最少也可以在半路迎上他。」

  將近兩年的相處,使得薛飛霞與董輕雲都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對李靖的絕對服從。

  他決定了的事,不必再去爭辯勸阻,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不過事後的證明卻也證實了李靖果斷的正確,絕對此任何人的建議都要好,因此,凡是在李靖身邊的人,都養戍了一種絕對服從的習慣。

  這看起來似乎很獨斷,很專橫,但是一再的事實後,大家又對他卓智的決定產生了無比的信心。

  李靖深深明白,治軍的成功只有兩個條件,信賴與服從,一個主帥要得到部屬的無條件信賴與服從,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必須從心裡根本上樹立威信,所以他一直就在作這方面的嘗試與學習。

  慢慢地他也發現了:一個成功的主帥,在部屬的心目中,必須造成像神明一樣的地位。

  人天生有一種叛逆的本性,對屈居人下,受命於人這種事實也有著本能上的排斥性,只有神才能使他心悅誠服,不敢抗違,而由人達到神的境界是很難的歷程,一點一滴地培植他的信心,也許是百十次,也許是千百次,才慢慢的接近成功,可是一次細小的錯失,卻能把以前所建立的一切全部摧毀,因為人對神的要求是十全十美的。

  所以李靖在每發出一個命令,作成一個決定前,早已經過再三的深思,這當然很費精神,所以他也知道做主帥的人,要儘量的少管事情,除了重大的決策,一切都放任讓手下的人去做,寧可讓他出了錯,發現了再去料正,也不要在事先告訴他應如何去做。

  這雖是一個很細微的末節,卻非常重要,更是李靖一生彪業的基礎,以後,李靖在軍事上輝煌的成就,都得力於這一段時間的揣摩與研究。

  薛飛霞早已習慣了出行的打點,那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只是要幾身瘓洗衣服就夠了,神龍門的分支機搆遍及天下,最重要的就是在每一個都城大邑,都有著自設的客棧與酒樓。而且也一定是當地最具規模的。

  這對情報的搜集、交換與傳遞作用太大了。

  虯髯客活躍於東海,他在海岸上最大的據點設于連雲,而那裡與長安有官道可通,距離也最近。

  他們若要迎上虯髯客,願該東行直下連雲才是,然而李靖把沿海的形勢與圖作了一番研究後,竟然舍東而南行,轉向浙越去了。

  薛飛霞與董輕雲心中狐疑,卻不敢詢問,張出塵在當著人面是從不插口問他任何事情的,都是在私室中時,才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作某些建議。

  這次自不例外,可是她才開口,未及說出本意,李靖已經笑道:「娘子,我知道你一定對我轉行浙越感到不解,要找大哥,該上連雲去才對,是不是?」

  「是啊,據我所知,連越公府所得大哥的消息,也都是從連雲那兒得來的!而且大哥所隸的戰船也向連雲靠集,這種種跡象都是大哥要登陸連雲的徵象呀。」

  李靖笑道:「出塵,你們所判斷的是常理,而大哥有神龍劍客之稱,他是個不按常理行動的人,若是他的行蹤被人料定了,這神龍二字就無神之有了。」

  張出塵道:「你說大哥是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方法掩護他的行動,故意作成要在連雲登岸之狀,卻在別處上岸?」

  李靖道:「大哥是個人,並不是一條真正的神龍,他的行蹤無定,也不過這些手法的變化運用而已。」

  「假如他是用這種手法,就難以判斷了,沿海的口岸這麼多,誰會知道他從那一個地方上岸呢?」

  「這當然還是有些根據的,他得知了鼎湖易主的消息,是趕回來看看情況的,因此一定也要帶著他新募集的這批人,他不會離得太遠的。」

  「這一說你選的地方又太遠了,連雲附近可以登岸的地方很多,春申江口內接揚子,大船可以直駛而入,不是此這兒更方便嗎?」

  李靖笑道:「娘子,你很了不起,對地輿情勢已有深入的瞭解,足見高明,大哥當然會採取這條路線,不過只是他的手下而已,找不到他本人的。」

  「他的手下不是齊集連雲嗎?飛霞已經從神龍門的飛鴿傳信中證實了,怎麼又曾從春申溯江而上呢?」

  「連雲那邊只是一個幌子,他有幾千人要帶上來,若是集中一地,那不太明顯了嗎 ?我想連雲那邊,最多只有幾個人而已,而且遠是游戈在海上不靠岸的。」

  「是的,他們只以飛鴿與船上連絡,飛霞問大哥的行蹤,卻沒有得到結果,只好把我們出迎的訊息傳了出去。」

  李靖一笑道:「我知道,飛霞向我請示過了。」

  「可是大哥為什麼又要這麼做呢?楊素已經透過樂昌姐給神龍門消息了,邀大哥到長安一晤,給了他一個保證,絕對不會留難他的部眾弟兄。」

  「楊素想得太天真了,大哥不會去的。」

  張出塵笑道:「這你可錯了,我相信大哥一定會去一趟的,他倒不一定會接受楊素的邀請,但是絕不會拒絕跟樂昌姐會晤的機會。」

  「哦!大哥對樂昌公主很感興趣?」

  「是的,他以前就對樂昌姐很為心折,跟我見面後又問了很多樂昌姐的事。對她更是推崇備至,郎君,我看你還不如楊素瞭解大哥呢。他透過樂昌姐對大哥邀請,是知道大哥一定會赴約的。」

  李靖輕輕一歎道:「他們若能撮合,倒是絕佳的一對,只是樂昌公主那邊恐怕不容易點頭。」

  張出塵也苦笑了一下道:「是的,她對駙馬徐公子的情義很深,不會易志,她最近私函托我尋訪徐公子,實在是暗示大哥對她死心,也是杜絕我為大哥遊說之意,」

  「你替大哥去遊說過地嗎?」

  「我只寫了一封信,只是淺淺的試探,說大哥義薄雲天,才華出眾,相貌雍容有人上之概,然後只說大哥在我面前很推崇她,此外沒說什麼。」

  李靖歎道:「這件事我們是很難為力的,雖然我也很希望能見其成,但你可千萬別魯莽從事。」

  「我知道,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子會不知輕重。樂昌姐既有暗示,我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去碰釘子,不過樂昌姐代楊素作的保證是靠得住的,大哥就不必故作神秘了。」

  「你還是不夠明白,大哥或將赴約,但一定不會領他這個人情,他也不會要楊素的保護,更不願叫人摸清他的實力所在,你看看大哥以前神龍門的部屬就明白了,再者,不擔心官方干預,還得防備別人的插手,大哥這兩年在海上又撈足了一大筆財富,湖海綠林道上的人,也會眼紅,他必須謹慎從事。」

  後一點理由使張出塵信服了,她不得不承認李靖的看法比她深入透澈,但她仍有所疑問:「我們由這裡一定能接到大哥嗎?」

  「能。我研判了一下地理情勢,換我是大哥,我也一定採取這條路線。」

  他說得斬金截鐵,張出塵笑道:「郎君,你一直都是判事如神,這卻太冒險了。」

  「不冒險,我說能碰上就一定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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