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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我們姐妹過得生活,大部份是與世隔絕的。」

  「你們可以。她們不行。一個隱者,必須具有高深的修養,才能安於恬淡,也一定要潛心傾注于一項學問或技藝,才能排這那無盡的寂寞。令姐妹是這樣的人,你們的手下不是,一兩個人可以,三百人在一起則無可能,三百個女人在一起,是更無可能了。」

  「為什麼?難道女人特別一些嗎?」

  李靖微笑道:「華姑娘,這是事實,不必抬杠的。女人不甘寂寞,難以互相容忍,一大群的女人,絕對無法與世隔絕而又安安靜靜地相處的。」

  華無雙終於歎道:「我們淪於黑道,卻不想永遠為盜賊,是以對手下的姐妹約束很嚴,不准她們與其他綠林中人來往,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她們問題嚴重。若強加壓制,一半的人都會變成瘋子,因此我才想到用這條水道,以另一種身份放她們出去。」

  「這就是了。我聽說飛鳳軍成軍數載,一直是閉關自守,沒與外人接觸過。就知道你們一定另有出路,所以就蕩舟慢慢地找過來。」

  華無雙道:「公子居然找到了。」

  「有心找一樣東西,而且有既定的範圍,遲早總會找到的。那出口雖然隱蔽,而且藏在巨石之後,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反倒是個目標。」

  越是秘密的地方,越容易為人注意,這個道理他們剛才已談過,只是由相反的地方去推測而已。

  華無雙經歎無語,掩護這條水道,她是成功的,但掩藏水道出口,她卻失敗了。

  但若非遇上李靖,別人想發現這個秘密談何容易?

  李靖笑著道:「我發現了水道,沒有貿然進入,反而急速地離去,只叫大海兄弟泅水進來看了一下。」

  「他們進來了?沒有觸動警戒?」

  「他們本身水性不用說了,對機關暗器門戶之學也頗有研究,水底那些玩藝兒是難不住他們的。他們在這裡發現有幾十個女孩在練習絲竹吟唱。一般的女孩兒家,只習女紅,極少有弄絲竹彈唱的,我一捉摸,又問得蠡園的情形,就很容易想通了。」

  華無雙一歎道:「妾身以為天衣無縫的一項計畫,那知竟輕易而易舉地被公子揭露了,現在……」

  「現在我要揭露另一個秘密了。這塊錦繡之地,可是蓋著通往後寨的甬道?」

  「是的。是一條隧道,妾身略加人工穿鑿打通的。它大部份是天然的水流孔道,全長有兩百多丈。」

  李靖點點頭道:「不錯,相信在這條甬道中,還有一些很特殊的裝置,用來關閉通道。」

  「是的,我把鑿路開出來的碎石都堆在幾處空穴裡只要一拉開阻板,碎石就會滾下,把路塞起來,前後一共有四道,若經堵塞,三五天內是絕對無法再行挖開的,這是為防萬一我們放棄後寨時,可以阻卻追兵。唉!這些佈置十分秘密,連愚姐妹在內,只得四五人得知,李公於是由何而得知的?」

  李靖笑道:「我並不知道,只是想當然耳。華姑娘令姐妹的這些佈置不可謂不密,但是若有人細心探究,很容易就會找出秘密的。」

  華無雙有些不服氣地道:「我們據此已有五六年了,也曾對外作過好幾次遭遇戰,都沒有人能發現我們的秘密。敵人將我們逼進前寨,封鎖住出口,想要困死我們,那知我們從秘道出去,首尾夾攻,反而將來敵打得落花流水。」

  「那是你們沒有碰上正規訓練有素的軍隊,只是一些江湖草莾的烏合之眾而已。」

  「也有一兩次是州府的官兵來清剿,仍然無功而退。」

  李靖笑道:「州府的官兵不一定全是訓練精良的精銳,濫竽充數的老弱殘兵也多得很,所以你們雖然得了一兩次小勝,卻不足以為喜,如若遇上了一支正統的勁旅,加上一位卓越的將領,你們將會全軍覆沒……」

  華無雙道:「我想我們還不值得大軍來進剿吧?」

  「不然,」李靖道:「雲夢,震二澤,為天下魚米之倉二澤豐收,天下皆足,一個有為之主,必然會注意及此,即使是天下紛爭之際,太湖亦屬必爭之地,所以你們在此,實際上是最危險的地方。」

  華無雙對這一點倒是不抬杠,連忙道:「愚姐妹也考慮到這一點,並沒有作永久打算,所以我們帶著一眾姐妹在此,將所得之財貨,都已悄悄地輾轉運出,在四處置田設產,以備作歸宿之計。」

  李靖笑道:「這些人習得一身武功後,能夠安於平淡?她們一旦歸農,肯老老實實地井臼親操嗎?」

  「應該是可以的,我們的訓練就著重在此,她們留在山寨上的時間,一半學武練功,一半就是做家務,什麼樣的苦工都要作,每兩個月輪調一次,因此,她們並不是一直在養尊處優,再者,當她們到了可以求歸宿的年歲時,她們本人的積蓄已經夠舒舒服服地過活了。」

  「事情就壞在此,她們既持有妝奩,又有一身的武功,自然,見解閱歷也較一般人高,在家庭中,難免會因而驕狂,上無翁姑,她們霸道一點還無所謂,若是堂上尚有尊親者,就很難做到孝順二字。」

  「不。我們的品德十分注意,已經適人的姐妹有十幾個,我們不時去考察其言行,她們在鄉里聞頗有賢稱,而且她們若有失德之處,我們立刻派人去加以警告的。」

  李靖笑道:「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像我說的樣子,而且目前十幾個人,易於控制監督;將來人多了,監督必失,性情各異,處境不同,流弊即生。」

  華無雙沒有辯白,但神情間顯然有一種不以為然的樣子。

  李靖笑道:「你別不服氣,我說得是事實。不管你們管得多嚴,這批女兵們的心中已然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不肯屈於人下,這是你無法否認的。我在蠡園就有這種感覺,雖是一樣的色笑迎人,卻有一種傲氣。不若他處之青樓女子,那樣的溫柔可人。」

  「可是蠡園中的尋芳之客並不少於他處,有些人還似乎特別欣賞這一套。我們的姐妹,只占了蠡園中三分之一,以色藝而言,並不此別人強,但是光顧她們的客人卻此別人為多。」

  李靖道:「不錯,以妓言妓,她們傲一點乃威特色。在別處的青樓歌妓都是溫柔可人的,她們凶一點,倒是另有一種趣味。但是歸作人婦,卻萬不可如此,男人們誰都不願家中有個悍妻,至少,這樣的家庭不幸福、和睦。」

  華無雙低下了頭,顯然李靖的話擊中了她的理屈處,也很可能已嫁的十幾人中,這種情形已不在少數人。

  片刻後,華無雙一歎道:「公子見微知著,妾身佩服無已。愚姐妹原以為自己的構想作為是為姐妹們將來鋪了一條幸福之路的,現在才知道是見聞太陋了。」

  李靖心中暗喜。他的目的在於把這一批人收為己用,交由張出塵率領,成為真正由自己掌握的實力。

  要想使人歸心。光靠武力是不夠的,而這批女兵在此,豐衣足食,地位優越,收入豐富,要她們放棄目前的一切是件不容易的事,他必須由心理上去攻對方之虛。

  現在聽華無雙的口氣,這種攻勢已經成功了。

  其實,他剛才說的都是危言聳聽之詞,這批女將們盤踞太湖,由於紀律好,擾民不多,對地方治安而言,只有幫助,受到官兵清剿的可能不大。

  至於據人後是否能安份過日子的問題,更不必操心,女人此較容易適合環境,嫁人之後,官府尚有整風易俗之責,不會允許一個女人無法無天的,甚至於左右鄉鄰,街坊父老,都有權懲處不守婦道的悍婦。

  可是李靖卻把它說成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果然使華無雙慌了,情急地向他求援道:「這要如何善其後,務使公子指點一條明路。」

  李靖笑道:「慢慢來,總會有辦法。不過我知道你的這批娘子軍傲氣很大,總要先給她們受點教訓後,才會乖乖的聽話,所以我現在要收服她們了。」

  他一揮手,胡大江、胡大海兄弟倆在水裹冒出個身子,作了一揖後,又潛入水中去了。

  華無雙忙道:「水裡有機關,他們別碰上了。」

  李靖笑道:「他們早就知道了,整不到他們的,倒是你們自己人回來要吃虧了。」

  正說著,水面上忽然冒起一縷紫色的煙柱,直散天空,歷久不散。華無雙叫道:「這是告急信號。」

  李靖笑笑道:「不錯,令妹在湖上看見了這信號一定會急急地趕回來,然後……」

  華無雙道:「然後她們就會被水中的機關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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