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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你們原來是彩鳳雙仙。」

  薛飛霞略有忸怩地道:「二老爺還聽過婢子的匪號?」

  「二位在飛鳳山盛名遠播,江湖上無人不知。」

  董輕雲也忸怩地道:「二老爺快別這麼說,婢子等早年無知,才有那些可笑的舉動,幸而經莊主點化後,迷途知返,乃追隨莊主,改邪歸正。」

  李靖笑道:「在飛鳳山是落草,現在……」

  薛飛霞道:「婢子等在飛鳳山上打家卻舍,是真正在做盜賊,現在跟著莊主,則是為了一個光明的前程而努力,兩者自不可同日而語。」

  董輕雲也道:「再者,莊主現在也放棄了強取豪奪的行徑了,他認為以劫持為手段,終非善策,所以要把那些弟兄交給二老爺率領,也是想把屬下弟兄們的氣質變化一下,著手整頓,使江湖上的人,對我們刮目相看。」

  李靖皺皺眉頭,他知道虯髯客的真正目的在爭取人心與口碑,若是一直以打家劫舍的姿態來擴展實力,總不免給人一個盜賊的印象;即使能取得天下,也難以受到百姓的推重與尊敬。

  只是有很多人,是他當年帶領著從綠林道裡混出來的,也許有的到現在仍然是盜性難改,虯髯客自己不便加以整肅,所以才交給自己來整飭一下風紀。

  李靖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更難脫身了,不為了別的,就是為天下蒼生,他也要擔起這個責任來。

  張出塵知道李靖的心中感受,點點頭道:「你!飛霞、輕雲,我們身邊並不要人侍候,而這口盒子仍然要你們來保管,本來我還有點擔心,因為它太重要了,怕會落在別人手中……」

  薛飛霞忙道:「夫人請放心,婢子等誓以生命保全此盒,絕不容第四個人接觸它。真到必要時,婢子寧可毀了它,也不讓人奪去。」

  張出塵道:「我對江湖上的人還不太清楚,既然我大哥指定了你們掌管機密,而二莊主也聽過你們的大名,想必你們是真有本事的。把盒子拿下去吧!」

  薛飛霞答應了一聲,取出了一根細鑰匙,在盒子的口上一插,居然找出了一個暗鎖洞,嗒的一聲,盒子鎖上了。她又將鑰匙藏進了貼胸的衣襟裡,然後才笑道:「現在是萬無一失了,除了婢子,誰也無法打開這口盒了。」

  李靖道:「這麼一把鎖,能管什麼用?」

  薛飛霞笑道:「二老爺別小看這把鎖,它卻十分管用,因為盒子另有佈置,若是不用鑰匙開啟,只要這盒身受到任何一點破壞,盒中的機關立能將文件毀滅。」

  李靖道:「撬開鎖也不行嗎?」

  「不行,這具鎖十分脆弱,略受強力一拉就會損壞,盒中的一切都毀了。」

  「盒子裡還有一面金令呢?那總不會也隨著毀壞吧?」

  董輕雲笑笑道:「婢子等二人聯手,要從我們手中奪去東西還不容易,而且盒中所藏,是極厲害的腐蝕性毒藥,只要盒身或鎖件處受到破壞,盒中的物件也立即化為烏有,包括金牌令在內。」

  李靖一擺手,兩女退了下去,廳中只剩下了兩個人。

  張出塵低聲道:「對不起,郎君,都是我多事,害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中很不情願。」

  李靖忙道:「沒有的事,虯髯客既然找上了我,他一定會用種種的方法來跟我接觸,即使你不認這個兄長,麻煩也是一樣難免。」

  張出塵雖是充滿了歉意,卻亦無可如何。沉默片刻後,她才道:「郎君之意,是否就此安頓下來了?」

  李靖道:「是的,事情已不容我們推辭了,因為大哥交給我們的東西,的確是不能落入第三者之手的。」

  對這一點,張出塵也有同感,輕籲道:「萍水相逢,相晤不過半日,他即以如此重要的權職相與,也以此重大的機密相授,這份魄力的確是難有其匹的。」

  李靖一聲輕歎道:「不錯,他對我們之相知相待,不可謂不深不厚,但也深深地把我們給陷住了。」

  張出塵蹙著秀眉道:「我擔心的也在此,將來又如何呢?當我們要離去時,如何對他說呢?」

  李靖想了一想道:「盡我之力為他做點事替他把人員訓練好,也替他把秩序紀律建立起來,把局面的基礎打穩,然後抽身而退,我想他沒有理由要為難我們吧!」

  張出塵道:「郎君,那狄去邪的預言究竟靈驗否?我看大哥……」

  李靖笑造:「狄去邪的預言從未落空,但他所雲天下大統,我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所以才拭目以待,看看徵象再說,反正照他的預言說,近幾年正是潛龍勿用,還要度過亢龍有晦的時期,才能飛龍在天,真命之主。始露頭角,我想我也正好借這個機會,歷練充實一下自己。」

  於是夫婦二人達成了對未來計畫的協定,他們也開始真正地享受了新婚愛情的甜蜜。

  張出塵是個非常傑出的女孩子,她不但人長得美,更兼能武善文,精通百藝,琴棋詩畫不必說了,其他如秋千、蹴菊、烹調等女紅,也無不出人頭地,極盡巧思。

  他們在這所神龍別莊上小憩半月,嘗試了所有時下流行以及傳統的各項消閒活動。

  難得的是李靖對這些也是大行家,沒有一樣不通的,夫婦二人功力悉敵,不分上下。

  這一來,把別莊上的人可開了眼界,他們是虯髯客精選出來,安置在這兒的,為了掩飾身份,襯托大戶人家,自免不了要有所應酬掛場,諸如此類的遊戲,自然要有所涉獵,所以莊中也有各類的人才,以各種的身份安排在此。他們見到了李靖與張出塵的技藝後,才深自瞭解到不管他們多麼的努力刻劃,與真正的所謂上流社會,還是有一段長長的距離。

  當然,他們也從李靖與張出塵那兒,學到了許多新的知識與技藝,這些都是日後他們要打入上流的社交圈中所必須的修養,而且是十分重要的。

  因為,當時的時代潮流,仍是一個十分重視門第的時代,尤其是著重身份,而身份,又不是光有金錢與錢勢所能羅致,最要緊的是氣質。

  因為在此以前,幾千年來,一直是貴族當權,到了漢代,高祖劉邦雖以平民而有天下,但他卻沒有把平民生活帶進貴族的圈子,相反的,卻把自己投入了貴族的圈子。

  雖然,他也曾在政策上儘量的壓抑商人而加重農人,遷天下富戶至京師附近,但只是造成一批新興的貴族而已。

  流風所及,再送經一連串的太平盛世,點綴太平的結果,遂使貴族化的消閒生活,蔚成了上流社交的象徵。

  有錢並不足以使人尊敬,要懂得生活才有地位。李靖他們所傳授的這些本事,才是使他們能加入更高層社交的敲門磚,這對他們打入上層社交,結交達宦巨室,刺探消息,擴充勢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再加上虯髯客離開後,曾折道長安,為他們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潛入越國公府,找到了留守的樂昌公主,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方法,竟然使楊素撤銷了對他們的追索,對外宣稱以紅拂贈李靖為婦,以成全英雄美人的佳話。

  此外,更還給了李靖一個民風採訪使的名義,准許他在四處自由活動。

  越國公楊素掌的是軍事大權,京畿的御林軍全在他手中,民風採訪,根本與他無關,再說楊素,只不過是一個公爵而已,地位雖高,也無權派遣專使,但是楊素的跋扈是很有名的,他要怎麼做,沒誰敢管他。

  好在李靖並不會認真地幹什麼民風採訪使,而且這個官職既無俸祿,又無品級,因此也沒有驚動到禦史大人具本參奏,只是方便李靖的行動而已。

  打死宇文惠及的事也因為楊素的斡旋而撤銷了,李靖雖然參與那一夥人,卻不是行兇的主犯,宇文府中雖然心中不高興,但也不能不賣楊素一個面子。

  委任的公文是夾著樂昌公主的私函一起送來的,信中祝他們一雙兩好,永偕白頭外,也對虯髯客多所尊崇,說她帶著虯髯客秘密晉見楊素,談得很愉快,而楊素也有著過人的胸懷,一口答應了成全他們云云……

  李靖知道內情並不如此簡單,虯髯客與楊素間,一定還有著樂昌都不知道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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