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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老者用手指了一下集上的暗影道:「我的家就在前面集上,我看天色已晚,小哥你不如和老朽同去家中暫宿,明日再,可好?行。」

  海平候目光瞥及那匹瘦馬的鞍上掛著一隻口袋,袋內似乎裝了些樹皮草板之類,心中忽然一動,即問道:「老人家尊姓?」

  老者答道:「老朽姓徐,單名一個敬字,因為稍稍懂得一點本草,朋友們送了一個『妙手神醫』的雅號,其實,咳……」

  海平候心頭一凜,疾聲道:「老人家!你回去不得!」

  徐敬神色一變,頗有驚色地問道:「難道集上有何變故?」

  海平候即回道:「飛天蜈蚣仇天彪派了三個手下向你討藥,適你不在,可能尊夫人不予理會,所以這三個人準備今晚至你家將家中全部存藥帶回覆命,你這一回去……」

  徐敬呵呵大笑道:「塞外三凶作惡無算,討藥討到老朽頭上,也算是惡貫滿盈,老朽只消……」

  海平候插口道:「老人家是想藉機毒殺麼?」

  徐敬皓首一點道:「當然,這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海平候搖頭道:「不行!我想他們兄弟三人絕不會全部受傷,如若其中之一被你老人家趁機毒殺,其餘二人豈肯善罷甘休,我看不可造次!」

  徐敬喟然一歎道:「老朽年過七十,也是該死的時候了,一條老命換一個煞星,倒也合算。」

  海平候連連搖頭道:「不!老人家醫道精良,多活一年,可以多治療無數病人,晚輩倒有一條上策!」

  徐敬目光一掠海平候身邊的佩刀,目光一亮,問道:「小哥莫非是一位武林英豪?」

  海平候答道:「晚輩不敢,但晚輩尋覓塞外三凶已非一日,依晚輩之見……」

  說著,又附在徐敬耳邊低語一陣。

  徐敬連連點頭,然後在馬鞍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套舊衣給海平候換了,以一塊青布將頭纏起,立時又變了一個模樣。

  海平候複將腰間寶刀解下,用衣裳裹起,放在藥袋之內,與徐敬換了馬匹乘騎,雙雙直奔集上而來。

  徐敬並不是一個江湖郎中,在集上街有一家藥店,名叫白玉堂,兩人來到店前,勒韁停馬,尚未下得馬背,已有家人氣色壞地前來稟道:「徐爺!不好了,打從昨天來了一個歹人……」

  徐敬揮了揮手,止住了家人的話,從容下馬,直進店去,海平候也提著藥袋緊隨其後。

  一進店內,海平候即看見日間在茶座看見的那三個漢子,正在藥架上將藥瓶藥罐往下搬。

  徐敬瞅了瞅,冷冷地問:「三位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漢,要這些治肚痛頭痛的草藥何用?」

  三人停下手來,回瞅了徐敬一眼,內中那個高個子向前走了兩步,揚聲發問道:「你就是徐大夫麼?」

  徐敬點了點頭!

  那高個子一抱拳,行了個禮,和聲和氣地道:「在下奉飛天蜈蚣仇天彪老大之命,前來向大夫討點藥!」

  徐敬冷冷哼道:「哼!這那裡是討藥,分明是在搶,塞外三凶平素所行雖然夠橫夠蠻,可還沒有幹過搶劫掠奪的勾當,老朽見著你們老大,可得要問問他!」

  三人顯然有點著慌,那高個子忙不迭地陪下笑臉道:「咱們三人未遇見大夫,尊夫人又不肯告以『暢穴通脈丸』放在何處,是以在何處,是以在下只得……」

  徐敬諷道:「主意倒是想得不錯,我徐敬調製的『暢穴通脈丸』要是隨便放在店內的貨架上,你們的仇老大也不會派你們前來要了!」

  徐敬雖一再冷言冷語,但是那三人是有求而來,卻又不敢發作。

  那高個子笑道:「這也是我們運氣好,正好趕上大夫采藥歸來,不然,我們真無法回去覆命,就請大夫賞賜幾粒……」

  徐敬一本正經地插口問道:「是你們的頭兒受傷麼?」

  那高個子答道:「是的,仇大哥半年前華蓋穴上曾被對手點封,後來對方雖為之解穴,但這半年來稍一運功,華蓋穴上郎感脹痛,是以……」

  海平候聞言,心中突然省悟,自己點穴之時,用的是刀尖,解穴的時候用的是指尖,一剛一柔,兩下力量稍有懸殊,卻想不到為仇天彪留下了後患!

  徐敬煞有介事連唔兩聲,點點頭道:「運功之際,穴口脹痛,乃穴脈瘀塞之症,不過,這『暢穴通脈丸』不可輕易亂用,萬一有了差池,老朽可負不起這個重擔!」

  高個子回顧了兩個同伴一眼,期期艾艾地道:「那……那……」

  徐敬不等對方說完,即插口道:「你們頭兒現在何處?」

  三人相互一瞥,誰也不敢接口答話,良久,那高個子方答道:「這一點,臨行之時,頭兒曾有吩咐,不可見泄于外人!」

  徐敬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裝著一付莫可奈何的神色道:「那就沒有法子了!倘若老朽沒有親察傷勢,是不可亂投藥石的!」

  三人之中的矮個子似乎特具心機,眼珠一轉,從旁插的道:「那只得麻煩你徐大夫跑一趟了!」

  徐敬連頭都不抬,回道:「你們不會用轎子將病人送到集上來麼?」

  矮個子道:「大夫!並不是我們老大擺架子,傷勢拖了六個月了,那裡耐得住旅途勞頓!」

  徐敬回頭對海平候吩咐道:「小四!快去把牲口的轡口整理一下,多帶些水,咱們走一趟吧!」

  海平候完全一派下人模樣,連連哈腰稱是,唯唯退下。

  ▼第二十八章

  海平候不由得從心眼裡樂起,自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卻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片刻,只見徐敬提著一個藤包而出,那三個漢子則緊緊相隨。

  徐敬看了看左右,並無那三人的坐騎,問道:「你們沒有牲口麼?」

  那高個子淡淡一笑。

  矮個子卻彎起小指放進口裡,打了一個響亮的忽哨。

  哨聲甫落,忽然一陣啼聲輕傳,一個紅面漢子從暗巷裡牽著四匹毛色如雪的馬匹走了出來。

  海平候心中微微一驚,暗道:「原來暗中還有人哩!」

  六人上得坐騎,那高個子一馬當先,徐敬和海平候則居中而行,其餘三人斷後,好像怕二人會中途開溜的樣子。

  果然不出海平候所料,一行出得集鎮,那高個子揚鞭一揮,直往大戈壁行去。

  天上有一彎牙月,但被漫天風沙掩蔽了皎潔的光輝,顯得暈黃、暗淡,星光更不可見了!

  海平候不由想到徐敬隨口而歌的詞句:「披星戴月,走遍了海角與天涯……沙煙鞭馬,野路無涯……」

  一個從未嘗過艱辛,經過風霜的人,是領略不出這種境界的。

  旅途因為大家都無言無語而顯得漫長寂寞,只有掛在馬鞍旁邊水袋中的水「咕嘟咕嘟」地晃—蕩著,配合著馬蹄的「沙沙」聲,也算是旅途中唯一有節奏的音響。

  下半夜,風勢停了,沒有那針尖似的砂粒往頸裡鑽,大家都舒服了一些。

  停馬憩息了一會,各自喝了點水,吃半塊乳酪糕,再上路時,已不像先前那樣沉默了!

  高個子首先發話道:「徐大夫!這條路你還沒有走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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