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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楚平淡淡地一歎道:「過猶不及都是悲哀的事,沒母親固然可哀,但當我漸知人事時,對著那麼多媽媽,心中何嘗不湧起一陣哀傷之情,所以我很少回去,因為我沒有改口,見了每一個人都還是喊媽媽,她們聽見這個稱呼,臉上都還含著滿足的笑,但我卻往肚子裡流眼淚。」

  燕玉玲擦擦眼睛,附聲道:「楚平,聽你這麼一說,我的決心更堅定了,楚家的傳統能使這麼多的女人忍受著無比的寂寞,必然有它更深長的意義與價值。」

  楚平笑笑道:「我不是女人,只是從我本身的觀點來體察她們的心清,也許你能比我深入瞭解一點,現在我們該出去了,放了一大桌的客人,主人卻躲在裡面,那太不像話了,玉玲,我架你出去吧。」

  燕玉玲淡淡地笑道:「我自己有腳,你扶我出去就行了。」

  楚平不禁一愕,燕玉玲打開床邊的小匣子,取出一對木制的義足,底下是削得很細巧的三寸金蓮,另有兩根支架,可以綁在膝蓋,笑了一笑道:「古人創了一個削足適履的成語來比喻勉強與笨拙,這句話對我可不是那個意思了。」

  楚平道:「這能走嗎?」

  燕玉玲道:「當然沒有天生的方便,但是有幾種好處,第不用常洗,第二不怕刀砍劍削,有一次江湖上有名的淫賊見花浪子柳葉青上了我的船,跟我動了手時,看我下盤不穩,拼命攻我的下盤,結果我故意失招,讓他砍上一劍,借機會一刀搠進了他的胸膛。」

  楚平笑:「我聽說這傢伙浮屍江上時。還以為那個正道們土除的害呢,沒想到是你的傑作。」

  燕王玲笑笑道:「還有第三個好處就是這義足中間是空的,可以發射暗器,每一隻小腿中藏有二十支梅花箭,以機簧發射出去,前後左右有四個射口,身人重圍時,只要一頓腳四十支鐵箭在眨眼間全部射出,這是誰都相不到的,不過太歹毒了,我還沒用過。」

  楚平出自衷心地讚歎道:「聽你說了這麼多的好處,我都忍不住想把腿砍了,裝上這麼一對玩意了。」

  燕王玲黯然道:「這是我為了補救自己的殘缺,不得已而才想的辦法,我相信世上沒有一個人肯把好好的腿砍掉,來檢這個便宜的。」

  楚平自覺失言,歉咎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玉玲,對不起,是想表示對你靈心巧思的欽佩而已。」

  燕王玲溫婉地一笑:「沒關係,我已習慣了,本來就是殘廢,又何必掩耳盜鈴,怕人說呢?我製造一對義足,只是為了偶而到岸上去活動一下方便,並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殘廢,行了,我們出去吧。」

  她站了起來,楚平仍是挽著她的手,燕玉玲沒有奪回這意,楚平也不想放開,就這麼慢慢地走了出去。

  一面走,燕玉玲笑笑道:「我這交足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長短可以由心意調節,沒想到你這麼高,以後有空,還得做一對長一點的。」

  說著已經來到了樓艙上,大家看見他們手牽手上來,而且燕玉玲又是自己走了來,不由都愕然張大了嘴。

  裴玉霜一把接過燕玉玲,叫道:「妹子,你別是妖精變白句。」

  燕玉玲微笑說道:「不錯,我本東海龍文,思凡來到人間,迷途不知龍宮路,一住不覺千年。」

  龍千里笑道:「燕姑娘信口說來,都是絕妙好詞。」

  燕玉玲笑道:「龍大俠過獎了,整天曲不離口,就是目不識丁,也能哼上兩句,那裡敢當妙詞之稱呢。」

  裴玉霜笑道:「你不是龍女,是條修煉面精的九尾狐,你那兩條腿是怎麼變的。」

  燕玉玲淡然一笑道:「幾根木頭,幾根絲帶,就是這麼變的,對走路幫不上什麼忙,只是看起來順眼一點,再者就是不痛不疾而且。」

  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掃光前的抑憂愁態,笑語如珠,豔光四射,看得大家很奇怪,雖然不久前問過燕玉玲對楚平的印象,知道她很尊敬楚平,可是看他們兩個此刻的樣子,竟像是相識已久的多年的知交了。

  最感到詫然的是裴玉霜,她開玩笑似的在燕王玲耳邊低語道:「好妹妹,看你們的樣子,是不是梁鴻接了孟光案了,要不你怎麼樂成這個樣子。」

  燕玉玲的臉紅了一紅,但卻大方地道:「是的,剛才我們說定了。」

  這下子輪到裴玉霜驚奇了:「什麼!說定了,這麼快!」

  燕王玲道:「只是口頭上的約定。」

  裴玉霜道:「那還不等於定了,如意坊楚家的東主,又是我們八駿友中一份子,還能說了不算的。」

  「他不會,問題在我,我還可以推翻前約。」

  「我相信你不會的吧。」

  「大概不會,除非我發現他們如意坊是個罪惡或是純為營利的銅臭生意。」

  「這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我以前對如意坊不太瞭解,但最近一個月卻接觸了不少,發現他們是一個很完善的行俠組織,由一個可敬的家族領導著,做許多可敬的事,否則病書生也不會推薦他加人八駿友補缺了。」

  「那大概就算是定了。」

  裴玉霜恨恨地咬牙:「楚平這個混帳東西!」

  燕玉玲笑道:「裴大姊,楚平怎麼得罪你了?」

  裴玉霜笑笑道:「我罵他是為在我面前裝蒜,前天我跟他談起你,他還推三阻四,想不到見了面,他竟偷偷地迫不及待的求親了,這還不該罵?」

  燕玉玲道:「大姊問他的時候,是求情的結合,他之所以向我求婚,是為了義的結合。」

  「豈有此理,這還有什麼義的結合。」

  「有的;他為了如意坊的責任求我幫他分擔,我是感於他的器重而答應下來,這純粹是道義的結合,因為沒有像一般男女之間的纏綿,幹乾脆脆,一言為定。」

  裴玉霜道:「那也不必跟婚姻扯在起呀。」

  「如意坊是一個家族的傳統,一個外人要參加進去,只有這一條路,必須先成為楚家的人,才能做楚家的事。」

  裴玉霜看看她,又看看在另一邊的楚平,歎了一口氣,「你們這一對子真是怪人。」

  燕玉玲笑道:「現在這船上都是怪人,像你們八駿友一個個不是怪在一堆,大家又怎麼聚得起來的,物以類聚,就是這麼回事而已。」

  裴玉霜道:「意氣相投是一回事,結合又是另一回事,八駿友只是意氣相投的一群朋友的聚盟。」

  燕玉玲笑道:「八駿友除了意氣相投外,還有另一個條件,就是每人都擁有一頭千里神駿,如意坊擇人的條件就是不納姓,必須結成終身伴侶,才能生死以之。」

  裴玉霜怔了一怔道:「那是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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