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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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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桃道:「休息?我才不相信呢!我特別試過,我以為你已經睡著了,特地用口袋到空屋裡去找了十幾隻蚊子來,那些蚊子才接近你,你就伸手捏了下來……」 豫讓道:「原來後來那些蚊子是你捉了來的!我正在奇怪,室內門窗未啟,窗子也沒開,縱有幾頭蚊子,也該捉絕了,何以竟綿綿不斷……」 「我是要看看你能撐多久。每隔一段時間,就從門縫中放幾隻蚊子進來。豫讓,我真服了你了,是不是每一位劍手都你這份耐性的?」 豫讓道:「稍稍登堂入室的劍客,應該都具有我這樣的修為。 劍術是不會一蹴而就的,造詣必須循序而進。」 「你能一面捉蚊子一面養神?」 「是的,而且那也是一種修為的方法。」 大桃歎道:「我大概一輩子也到不了這境界。我的耐性不夠,我缺少這份天賦。」 豫讓道:「耐性是慢慢養成的,與天賦無關。」 小桃問道:「大哥,你要不要睡一下?」 「不要。閉目,心靈歸於空靈的狀態,那就是在休息了。有蚊子來了,我的感應立刻轉移到它身上,雖然它細若毫芥,可是在我心眼的注視之下,它比一頭雞還要大,因此,我一伸手就能捏住它。」 「不會因此而傷神嗎?」小桃又問。 豫讓道:「初練時很累,半天就能叫人心力交瘁,可是漸入佳境後,就不會累了。體在動時心休息,心在動時體休息,如是迴圈,心與體俱能作息有時,歷久而不竭!」 小桃道:「即使你不累,也為此耽誤了你練劍的時間,實在太可惜了!」 「不可惜。這一天一夜間,我劍技又進了一層,現在已能劍在意先了。我想襄子出去練劍,也不會比我這片刻的收穫多。」 大桃道:「這麼說那些蚊子倒是幫了你的大忙了?」 「可以這麼說。先前我以草人為目標,因為它太大了,總是難以瞄準,後來我以蚊為目標,以指代劍,專攻一點,才使我克服了那一道難關,步入了新境。」 大桃道:「現在你有把握能一擊中的了?」 豫讓笑道:「這個我到不敢說,但至少我是比初練時進步的多。」 大桃想了一下,才接道:「預大哥,你一直練得很起勁,但我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沒有說出來。」 「什麼?你說好了!」 「如果自認為是一個劍手,不管你把劍術練得多精,都無法殺得了君侯?」 「為什麼?」 「因為君侯不可能跟你此劍,更不會讓你在戰鬥中殺死他。你只有把自己當作一名刺客,才有得手的可能。」 豫讓想了一下才道:「是的!」 「刺客多半不需要很高的劍技,因為他們殺人在於周密的策劃,選擇最好的時機,而後冷靜地出手一擊。」 豫讓動容道:「不錯!就像你上次的安排一樣,那種機會幾乎是萬無一失的,所以未能成功,就因為我是劍客,設若我是個刺客,絕不會因外在的因素而改變預定計劃,但是我已經定了型,再也無法從一個劍客變為刺客了。」 大桃笑笑道:「沒有人要你去改變,我只是說你此刻所能,作一名刺客已足足有餘,不必再費神去練劍了。」 「那我該做什麼呢?」 「你該練習生活,過普通人的日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說你該學會隱臧自己,使得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你是從前的豫讓了,然後才能去找機會,像那些其他的刺客一般。他們都是些默默無聞的人,在他們出手之前,沒人知道他們的企圖,沒有人知道他們會殺人。」 「哦?」豫讓注意在聽。 大桃繼續道:「據我所知,有兩個最成功的刺客,他們的要價很高,從未失敗。他們在狙殺人時,絲毫不 動聲色,即使是被殺物件在挨了致命的一刺後,仍然不信是他們行的凶。」 豫讓感光趣地道:「哦!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 「有的,我舉一個例子。河西大豪費采你該聽說過吧?他是比你早一輩的劍客。」 「聽過,我在少年時遇見他,蒙他指點過劍法。」 「費采的劍技無匹,仇家遍及天下,皆想盡辦法要對付他。但是都沒有成功,最後竟被人殺死在門口。」 「這個我倒沒有聽說過。」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費采的家人追索了幾年,最後也不了了之,只有我最清楚,他是死在一個賣瓜的婦人之手。那婦人在他家門口賣瓜,足足有兩個月之久,費采幾乎天天都跟她見面,向她買瓜,因為她的瓜不但甜,而且價錢很公道,因為足足有兩個月之久,費采對她早巳沒有了戒心。結果在一個清晨,費采練完劍,聽見她在後院牆外賣瓜,開門向她買了一隻西瓜,當時剖了,引瓜就食之際,頸下挨了一刃,就是那柄剖瓜的刀。」 豫讓道:「事後沒有人知道是她嗎?」 「沒有,她平時是在大門口外設攤,那天她殺人之後,收拾了一下,仍舊到原位去擺攤子,還繼續賣了有半個月,直到西瓜下了市,才不再前往。」 「也沒有一人看見她下手?」 大桃笑道:「沒有。她守伺了兩個多月,就是為了等這麼一個機會。有幾次,她雖然有更好的機會,都放棄了,一直等到萬無一失時才下手。」 「為什麼呢?既有更好的機會,又為什麼要放棄呢?」 「有一次,費采赴友人之宴歸來,酒醉踉蹌,倒在她的瓜擔旁邊,那是不是更好的機會呢?」 「不是,費采是個很謹慎的人,也知自己結仇很多,絕不會飲至爛醉,更不會倒在自己的家門口,多半是他對這個賣瓜的婦人已有所疑,故意去試探她的。」 大桃笑道:「你倒想得很多。不過她不下手,乃是因為當時還有費采的兒子在旁,雖然他只有十二歲,可是她卻不願冒險,職業刺客是不能讓人看到形跡的。」 豫讓道:「大桃,那個女刺客既是如此小心,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大桃歎了口氣道:「是她兒子告訴我的。這個女刺客活了很久,居然能活到老死,就是因為她不出名。」 小桃忍不住道:「姐姐,我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這件事呢?」 「沒什麼好說的,因為那個女刺客就是程通的母親。」 兩個人都為之一怔。 大桃道:「她也是到臨死前才把自己的過去告訴她的兒子,那是因為程通要入宮為侍衛。這個女殺手把自己的經驗告訴兒子,是要他注意防範那些最不起眼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程通是向我炫耀時才說出這個秘密……」 小桃問道:「他炫耀什麼?」 大桃道:「因為我討厭他,常想法子避開他,有時他回家來住宿,我趕他回宮去守衛,他才吹噓說宮中的防務十分緊密,因為他的家學淵源,受過最權威的指點,因而道出了他母親的秘密。」 小桃歎道:「君侯處死他的罪名是他有虧職守,疏忽了他的妻子,因而放進了刺客,這對他倒是一個大諷刺。」 大桃好像不願多談起有關她丈夫的事情,轉向豫讓道:「預大哥!我之所以要說出這件事,是提供你一個事實,你要想刺殺君侯,應該在掩蔽行跡上去做功夫。」 豫讓想了一下道:「對!大桃,多謝你的提示,這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想我是應該從這面去下手。」 大桃道:「那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離開晉城。在這裡,我們都已經受注意了。」 豫讓道:「有人在注意我們嗎?」 大桃道:「那是一定的。雖然我不知道是哪些人在注意我們,但是那些侍衛們的行事手法我卻清楚,他們一定會注意我們的行跡。」 豫讓道:「那倒是必須要換個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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