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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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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道:「要那樣才好。人若是十全十美,處處都能做到克己復禮,反而變得虛偽了。」 「要不叫我醉,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少準備一點,我的量不大,每飲可盡一壺,到時候沒有了,我也沒辦法。」 小桃點點頭,含笑到廚房去了。她把菜肴烹好,端出來放在堂屋裡,才去請豫讓,只見他已經削好了劍,握在手中,凝視著牆上,良久,才徐徐刺出一劍。 劍是對準一根嵌在壁中的木柱上刺去的,柱上原有一個蟲蛀的小孔,只不過一粒米那樣大,豫讓連刺了三劍,每一劍都恰好把劍尖刺進小孔中。 這雖是很簡單的一招,但是小桃卻明白,若非有數十年的造詣浸淫,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的臉上流露出驚異之色,也有著更多的傾折,忍不住輕輕的喊了一聲好! 豫讓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算好,我先前已經刺空了好幾次,現在才算是練准了,可見劍技是荒疏不得的。從今天起我每天都要練兩個時辰。」 「隨你高興,你練上一整天都行,不過現在可得去吃飯了。」 豫讓含笑跟著她出去,果然看見桌上放了一把酒壺,高約三尺,約可容酒一斤,微笑道:「這麼大的酒壺。」 「這是我家中的祭器,只有在祭奠祖先時才用的,壺中的酒在祭完時輪流傳遞,每人都要一爵。」 「你家裡有多少人?」 「我家本是大族,我父擔任族長,全族總有一百多人,後來因為發生瘟疫,死得只剩我們一支了。」 「這酒中就有一百多盅了?」 「是的。注滿了有兩百盅呢!我的手勁不足,只能注到一半,一百盅總是有的」 「我怎麼喝得下那麼多呢?我說的一壺,差不多只有三四盅。」 「酒在壺中,你可以不喝。」 「我就是無法自製,所以才要你幫忙的。」 「預大哥。」』小桃道:「這種事沒人能幫助你,你必須練習自製,假如你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你也不必去想你的工作了。」 豫讓道:「為什麼?這是兩回事。」 「以前是的,現在卻不同了,以前你心中沒有殺機。所以能與人和平相處,現在你心中充滿了殺機,以至於殺氣四溢,到你的身邊,就能感覺到……」 「這是我一向就有的。」 「不然。我守候在你身邊有三天,體會得比較深切。你只在心中想到要殺人時,才有殺氣溢出,在平時,你和常人一樣,如果你無法克制住這陣殺氣,沒有走近敵人,已經給了對方警告,就不會成功了。」 「可是這與喝酒無關。」 「也許有關,也許無關,但你可以從這兒開始,這也是一種內心的欲望,你能用意志去克制它,慢慢的,你也能去克服其他的欲望了,最後終將能克制殺人的欲望。」 「殺人也是一種欲望嗎?」 「欲望就是內心急切想做的事。」 豫讓仔細玩味她的話,倒是頗有見地,於是笑著拱手道:「小桃!難得你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我就從酒上開始。」走到榻前坐下。 小桃雙手去舉壺欲斟,豫讓卻一手接過笑道:「我自己來好了,不敢勞駕。」 他輕盈地舉壺,在面前的那尊銅爵中淺淺的斟了一爵,毫無吃力之狀。 小桃吃驚道:「大哥,這本身已重十鈞,再加上半壺酒,重量也差不多,你一手提起來,好像絲毫不吃力。」 豫讓道:「是的,一個劍手最重要的就是練腕勁。要能舉百鈞如草芥,才配資格用劍,所以一劍在手,能出入於千軍萬馬之中。」 「一個劍手一定要有這麼大的腕勁嗎?」 豫讓道:「當然不是一定需要,劍的份量並不重,一個普通人也能舞動的,但是有了那麼大的腕力,才能使劍執在手中輕若無物,有許多精妙的劍式才能得心應手。能舞幾手劍的人都被稱為劍手,但要成為一個劍士,卻必須還要具備更多的條件。」 「那些條件呢?」 「所謂劍士,是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於劍道,精研劍藝,重視劍格,曆行規誡,尊敬劍譽……」 「想不到還有這麼多的規格,我以為能舞劍的人,都是劍士了。」 豫讓一歎道:「劍道之所以日衰,就是因為劍手與劍士不分。學劍的人日眾,而敬劍者日稀,以至於殺手、打手,也成為劍士了。」 他話中有著很多的感慨,但是他的酒卻很能自製,喝到第四爵時,居然自動停止了。 小桃笑問道:「不喝了?」 「不喝了,我真正的量只有三爵,過此即有酒意,今天我故意多飲一爵,使自己有了酒意,而後再控制自己。」 「是不是很困難呢?」 「是的,很困難。我心裡很想倒第五爵,那是一種很難抵制的衝動,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的眼睛一直在避開酒而不去看它?」 小桃沒有注意,因為豫讓的眼睛一直在看著她,使她感到很不安,但是她心中也在竊竊的暗喜。 為了下廚方便,她把衣袖卷得高高的,露出了兩截手臂,而且因為燒火時很熱,她把衣襟也拉松了,露出了半邊的胸脯。 她並不是故意如此的,所以並沒有自覺,也沒有故意去掩飾,殊不知這種自然的風韻,在另一人眼中,是最具魅力的誘感。 豫讓看她的眼神,對她而言並不陌生,以前在別的男人那兒,她也接觸過這類似眼光,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去躲避,也沒有厭惡的感覺而已。 空氣一時變得很沉寂,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雙方都已明白對方的心意,也都沒有拒絕的意思,但是誰也不便開口爭取先手主動。 過了很久,終於還是小桃鼓起勇氣道:「爺的酒既然夠了,就請回房休息吧!」她把稱呼改為爺來作為暗示。豫讓點點頭道:「好,我幾天沒洗澡了!」 「爺就稍候,奴家這就燒熱湯去。」 「浴後連替換的衣褲都沒有。」 「沒關係,我爹跟我兄長的衣服還在,有些是新縫的,沒來得及穿,他們的身材跟爺差不多。」 「小桃,還有一點文薑可能沒告訴過你,我雖是活了這麼大,自己不會沐浴,都是文薑替我洗的。」 小桃忍不住道:「在未與文姜夫人結婚前,爺難道都不沐浴的?」 「那怎麼會呢?不過那不能稱為沐浴,提桶水,從頭上淋下來,就是沐浴了。」 小桃道:「我們也都是這麼沐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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