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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文薑終於冷笑一聲道:「很好!既然你這麼說,就只有我去當了,要殺,要割,都由我一身承擔,你不必管了。」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範中行趕忙追上。豫讓看了只有搖頭的份。

  文薑的專橫,跋扈,本來是他最討厭的一件事,但是文薑的革新手腕卻使他激賞,這個女人所為才是成大事的手法,只可惜範邑太小了,不能讓她盡情的發揮,但是預仍然樂見其成,所以豫讓才會答應教授新募的兵練武。

  今天,再看看範中行,豫讓的失望之情更深了,他皺起眉頭,喃喃的自語道:「這樣的一個人,唉……」

  有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在他心裡更為迅速的滋長一個意念,離開這裡。我不能在一個懦夫手下任事。

  現在,他可以走了。雖然他一年的期限只過了一半,但是由於他幾次的出色表現,範中行饋賞了他不少金帛,足夠他抵債預支的金酬。

  「走,等這件事情過後就走!」他在告訴自己。

  「豫先生,城主請你陪他一起到城外接待使者。」

  王飛虎一身戎裝過來?恭身邀請。他對豫讓一直執禮極恭,一般的家將都跟豫讓稱兄弟,他是家將的領班,帥府的總管,以地位而言,他比豫讓還高,可是他對豫讓不但極為恭敬,而且還超過了他對範中行的態度。

  豫讓冷笑一聲道:「我不去,這不是我的職責。」

  王飛虎哈著腰懇求道:「豫先生,還是去一下吧,你若不去,城主不敢出城去呢!」

  「這是怎麼說?是他自己要去的!」

  「他那是自己要去,是非去不可。范同已不止一次來到範邑了,每次前來,都是城王親迎於城門口,這次是興師問罪而來,架子更大,他率了四名親兵,到了城門口,因為沒見城主在恭候,當時就發了脾氣,拔劍就傷了兩個人!」

  「啊!傷了兩個什麼人?」

  「一個是守城門的兵勇,那是為了示威,他怪人家沒向他叩頭行禮。」

  「豈有此理!守門的邏卒甲胄在身,怎麼跪拜?」

  「這是他為了立威,那裡講什麼規矩!」

  「可也不能隨便就拔劍傷人。還有一個呢?」

  「是個挑菜進城的鄉下人。」

  豫讓怒形於色,憤然道:「怎麼可以傷害無辜百姓呢?」

  「因為範同來到的原故,城門暫時禁止人出入,那鄉下人只好候在城門邊。範同的座騎跑來搶人家的菜吃,鄉下人不甘受損,把馬趕開,觸怒了他,當時就拔劍把那個鄉下人砍倒在路邊。」

  「死了沒有?」

  「沒有,但是雙腿都已經砍斷了。」

  「豈有此理,這傢伙太跋扈了,即使貴為天子,也不能如此作踐百娃,他目中還有王法嗎?」

  「豫先生,天子的確不敢,因為王權不振,諸侯坐大,割據稱雄,那些驕兵悍將,根本視王法於無物,這種情形,比比皆是。」

  豫讓歎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狗,君王不仁,以百姓為草芥,生當亂世,是吾人之不幸,但是我學劍多年,所為何來,我不許讓這種事發生。」

  「豫先生,對方不是一個人,也不只是幾個人,他背後有大軍為後盾,你管不了的。」

  「我不見則已,看見了就要他還個公道。」

  「豫先生,一個人能和大軍作對嗎?」

  豫讓道:「我雖不能與千萬大軍作對,但是我有正氣為後盾,我去找那個傢伙,要他服罪。」

  「他如肯服罪就不會隨便拔劍傷人了。」

  豫讓冷笑道:「他若敢不服罪,我就殺了他的頭,去見許遠去,把情形說給他聽,看看他如何回答。」

  「豫先生,范同是許大將軍派來的使者,你殺了範同,等於是在大將軍的臉上擱了一掌,你想他會怎樣。」

  「我不管,他肯講理最好,不講理,我就連他也殺了,流血五步。相信我還有這個能力。」

  王飛虎歎道:「豫先生,我信你有這個能力,只是,事後將何以脫身呢?許遠是趙侯的大將軍,手握兵符。權力很大,趙侯已經年邁,行將遜位於世子襄子,而趙襄子跟許遠很接近,若殺了許遠,禍就闖得大了。」

  豫讓哈哈大笑道:「豫某自從藝成出來行道,就置死生於度外,但求義之所在,從不計較安危,了不起賠上我這條性命罷了,但能使橫者膽寒而生警惕之心,從此不再苛虐百姓,豫讓一死也有價值了!」

  王飛虎肅然道:「豫先生大義懍然,敝人就不再阻攔,可是城主膽子小,一定不會同意先生的作為,先生最好別讓他知道。」

  「為什麼?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為何要瞞著他?再說,傷害的兩個人都是本邑的人,他身為城主,理應為他們出頭,他自己沒有膽子,還能禁止我出來麼?」

  「先生,你是知道城主的,他敢做什麼呢?不過先生可以先同夫人打招呼,她倒是會支持先生的。」

  豫讓冷笑一聲,「豫某行事,但問當與不當,義所當為,雖死而不反,何必去謀之於婦人。」說著他昂然舉步而出。

  到了帥府門口。只看見範中行瑟縮地蜷在馬上,畏畏怯怯地道:「豫先生,你可來了,那……那個範同好像來勢洶洶,已經殺傷了兩個人了。」

  豫讓淡淡地道:「城主放心好了,有豫某在此,絕不叫他再傷害任何人。」

  「是!全仗先生!」他可憐兮兮地撥馬前進。

  王飛虎已命人替豫讓牽出一匹馬來,文薑以橫坐的姿勢也乘了一騎。她稍稍落後,為了想跟豫讓同行。豫讓知道她要說什麼,先行說道:「夫人不必招呼了,王飛虎已經說過,豫某答應要範同還我個公道。」

  文薑道:「我知道豫先生不會坐視。範同這個傢伙太囂張了,他只是一個客人,居然喧賓奪主,任意傷人。」

  「殺人!豫某是為他殺傷無辜而責問,不是為了城主的顏面而出頭。」

  「這……還不是一樣的。原來就是一件事!」

  「不是一件事,豫某所為乃是一個劍士的本份,而城主並不要顏面,很可能在我責問之際,他還會阻止。」

  「先生儘管放手行事好了,城主會阻止,但我叫城主不開口。」

  「城主開不開口都阻止不了豫某的行動。」豫讓說完不耐煩地拍馬追上範中行去了。

  文薑望著他的背影笑了一笑:「傲慢無禮的傢伙,你儘管倔強好了,我總有一天會將你這頭野馬馴服的。」

  她招招手,王飛虎很快地過來,文薑問道:「飛虎,豫讓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很生氣,說一定要範同承認傷人的過失而認罪。」

  「範同絕不會認罪的,衝突必起,他也一定會被豫讓所殺,因此你必須從速準備下一步應變。」

  「屬下已經準備好了,立刻帶人由側城繞出去,以犒師為名,制住那五十名健騎。」

  「不是制住,是除掉,這些傢伙很靠不住,既不能要他們投降,也不能放回去,他們會投到別的城邑那兒去。」

  「夫人,恐怕用不到那樣做。豫讓說了,萬一衝突起來,他會殺了範同去見許遠理論,必要時也會殺了許遠,因此不會有後患了。」

  「你懂什麼,趙襄子行將即位,正要假事故以立威,如果殺了許遠,我們還會安寧嗎?聽我的絕不會錯,事後必須拉住豫讓,不叫他到許遠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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