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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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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道:「夫人太接近山口了,暴露在對方的箭矢威脅範圍之內。」 文薑笑道:「這個我倒是考慮到了。好在我們並沒有太接近,對方最多只能集中三四把弓箭射過來,以我們目前的人手,大概還擋得住。」 「三四柄強弓急弩,若是連環發射,那是很難躲閃的,尤其對方都是精于技擊的好手,威力更是可怕。」 文薑笑道:「豫先生總不會讓這種情形發生的。」 「豫某本來可以阻撓一二,但是對方有這樣一個高手在內,預其恐怕難以分身。」 他的手指指那蒙面人,文薑也看了那人一眼,笑道:「豫先生,你怕那個人嗎?」 「豫某倒不是怕,只是知道他的身手不弱,交手之後,勝負難以逆料;即使能勝過,也要相當長的一番苦拼,那時豫某就難以兼顧了。」 文薑笑道:「這個豫先生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我相信豫先生比他高明得多。」 「夫人何以得知?」 文薑道:「我不懂得劍法,只是從氣勢看,豫先生就比他強多了,這個人練的是脫手飛劍,雖然可以在數丈外殺人,但也揭示了他心中的恐懼,他怕死,沒有跟人當面決戰的勇氣,尚未交手,鬥志已衰,其氣已餒。」 豫讓為之一震,他不能不佩服文薑的觀察入微,他雖是個造詣很高的劍手,但也沒看出這點來。因此,他又肅容道:「夫人高論,豫某佩服。」 那蒙面人也大為震驚,放開了握劍的手,哈哈大笑:「高明,高明!若知夫人有如許才華,敝人早就踵門求姻,不會讓範中行這老匹夫佔便宜了。」 他說得很放肆,但是豫讓沒有作何表示。範中行則是不敢作何表示。每個人都有個感覺,就是範中行娶到了文薑,實在是占了大的便宜,他實在配不上。 倒是文薑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相信你是個很自負的人,你也不是真正的盜賊。」 蒙面人道:「本來就不是,我率眾攔路來劫,也不是為了錢財,只是為了久慕夫人芳名,想一親芳澤而已。」 文薑笑道:「恐怕不是這樣吧!我待字家中多年,沒見你登門,偏偏要選我出嫁的日子,率眾攔路相劫,大概是想跟城主過不去,給他點難堪吧!」 蒙面人大笑道:「範中行也值得我如此勞師動眾的對付他,那就太看得起他了!」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蒙面人道:「為了豫讓,我主要就是想刷一刷豫讓的臉皮,不過今天沖著夫人,我打消了這個念頭,走!」 他說了聲走之後,轉身退後,兩名傷了胳臂的漢子忙跟在後面,一聲呼嘯,兩邊的山壁上紛紛跳下十幾二十個黑衣蒙面人,背張弓長箭,尾隨而去。 兇險總算是退去了,大家都深吐一口氣,範中行擦著額上的汗水,欣慰的道:「豫先生,這下子多虧了你,這人是攝于你的神威,才不戰而退的!」 豫讓微一恭身,淡然的道:「這個豫讓不敢當,對方在臨走時說得很明白,他是為了尊敬夫人的才智而退走的,倒是他的埋伏突擊,有一大半是為了豫讓,我很抱歉為城主帶來這些麻煩。」 文薑笑道:「豫先生不要客氣。此人分明有所為而來,他面對你的凜然神威,忽而心生怯意,不敢跟你放手一搏了,所以才說兩句門面話,作為遁走的藉口而已,今天若是沒有你,他仍然會來的,只是不會如此隆重,帶著大批的幫手而已!」 豫讓沒有作辯解,對文姜的聰慧,他無法不佩服,她分析的情形,可以說完全正確,但是在豫讓心裡面,不知怎麼,對這個女人,硬是提不起好感來。 文薑卻不放鬆的問道:「豫先生,此人膽大妄為,居然敢在途中攔劫城主,而且蒙著面,分明是怕人認了出來,想必是一個熟人,豫先生可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此事干係重大,豫某不敢揣測。」 文薑笑笑道:「迎親的隊伍裡,沒有什麼金銀財帛,此人志不在貨,豫先生不妨想想,在跟你有過節的人裡面,是否有一個技藝高,膽子大而又是好色之徒?」 豫讓望了她一眼:「豫某遊俠四海,到的地方很多,結下的仇人也不少,幾乎每一個人都合乎這條件。」 文薑冷笑一聲道:「不錯!敢跟你作對的,自然不是平凡之輩,至少也是自命不凡的英雄人物,唯大英雄能好色,這也是你們認為的英雄氣概……」 豫讓的聲音更懶散冷淡道:「豫某不是英雄,只是一介平凡武夫而已,更不敢把自己當作英雄,所以聽不懂夫人的話。前途已無阻礙,夫人登車早些上路吧!」 「哼!你明明知道是誰,不肯告訴我。沒關係,以為我自己就查不出來了?」 豫讓沒有聽完她的話,已經跑開了去招呼隊伍,準備動身撥隊前進。文姜氣衝衝地回到車上。 範中行畏瑟地道:「夫人,豫讓是個江湖豪傑,他必然有他的諱忌,不能說的就不能說,你何必去硬逼他!」 「我不是逼他,只是氣他太驕傲。」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豪傑,傲氣在所難免,不過他還是很有分寸的……」 「哼!他再有名,也是你用的客卿,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你雇用的下屬,對我就該有禮貌一點。」 範中行皺皺眉頭道:「夫人!豫讓雖是我聘用的鬥客,但是他跟一般人不同,他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替人還一筆債,急需要錢,才答應我的受聘的,他在此地落腳的消息傳出後,有好幾撥人以高酬厚賂來挖人,他都拒絕了,你可別把他氣跑!」 文薑哦了一聲道:「我說呢,像範城這樣一個小池塘,怎能養下這麼一條大魚的,你把詳細情形說給我聽。」 她跨上了馬車,沒有放下簾子,範中行傍著馬車騎在馬上道:「夫人!把車簾放下來,好動身了。」 「不必,那太氣悶了,而且我要看看我的城。」 在她的語氣中,似乎範城已經屬於她的了,而範中行居然也不再堅持,興高采烈的靠在馬車旁有說有笑,一面吩咐起程,一面比手畫腳述說的豫讓來到範邑的事。 豫讓仍是在前面領路,偶而回頭一望,範中行彎著腰,湊在車旁說話,似乎比他的新婦矮了一截似的,不禁輕聲一歎,在他身後緊跟著的一名武士傅英問道:「預大哥,你好好歎什麼氣?」 豫讓的手往後輕擺道:「牝雞司晨,範邑今後恐怕將是女人的天下了。」 傅英卻道:「這位新夫人的美名我是久聞了,沒想到她竟是那樣的能幹,范邑的大權,遲早是會轉到她手裡去的,不過小弟以為這是一件好事。」 「你以為這是好事?」 「是的!她至少會比城主有作為一點,范老頭兒實在太窩囊了,簡直不像一個男人,預大哥,你以為呢?」 「他的新婚夫人卻也不像一個女人。但我不以為這是一件好事,我不想在一個女人手下任事。」 「預大哥,你莫非有求去之意?」 「是的!這本來就不是我安身的地方,經此一來,我的去意更堅決了。」 傅英默然片刻才道:「預大哥,以你的才具,呆在這種小地方是委屈了,應該去求更遠大的發展的,但是我們卻不同了,我們的能力有限,在此地,多少還受到些重視,換個地方,恐怕連個棲身之門都找不到。」 豫讓也不說話了,傅英說的是事實,這雖是個人才出頭的時代,但是人才並不多得,大部份人都是些庸庸碌碌的中才,他們也要求生,像這種地方,這種環境,正是安頓庸才最好的地方,尤其是換了個較為有作為的女主人來了,那些較為突出的中等之才更為受到重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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