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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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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梧回頭看時,朱羽卻已進入屋中不見人影了,乃冷笑了一聲道:「不管你們所說的是真是假,老朽知道朱羽絕不會輕易放我離開,尤其是參與他機密的人,以前我也為他在暗中截殺過幾個想私下離去的心腹,想不到今天卻輪到我自己了!」 蘇穆道:「你少胡說,我們是為兄復仇而找上你,與朱公子無關。」 蘇敬也道:「他跟你在一起的,你過來時,他沒有跟著過來,我們就堵住你,根本沒有見過公子……」 公孫梧一笑道:「二位,別再說了,越描越黑,老朽幹過你們的工作,還會不懂這一套嗎?朱羽要除去誰,只要一個手勢,何必開口呢?你們動手吧。」 蘇敬見他說開了,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訕然道:「公孫先生,以往多承照料,敝兄弟十分感激,你知道此刻得罪不是我們的本意就好。」 公孫梧一歎道:「朱羽好客之名聞於天下,但最好是只做一個普通的客人,否則就會很悲哀了,賢昆仲也是知名之士,不想也陷了進來,今後你們是否打算一輩子賣給他了呢?」 蘇穆喝道:「公孫老兒,我們的事你少管,你袖底藏刃,殺人不少,仇家遲早也會找上你的,倒不如成全我們吧!你死在這兒,至少還能落個厚葬。」 嗆然長劍出鞘,蘇敬也搶劍攻了上來。公孫梧只剩一條左臂,而且失血很多,體能衰退,但是他在兩支長劍的夾攻下,仍然不受威脅,左袖揮動時,颯颯有聲,把攻勢都化解開了。 蘇氏兄弟也是有名的劍客,在朱羽的賓館裡,居元字型大小賓舍,享有一等待遇,造詣確是不凡,他們合力截殺一個新近殘廢的老頭兒,居然久戰無功,不禁大為焦急,尤其他們知道他們的主人還在邊看著,更感臉上無光,因此兩個人猛喝一聲,同時向前撲進。 這倆人一向聯手作戰,心意相通,一喝之後,招式配合無間,再又劍變幻出一片劍幕,把公孫梧的前後左右都封死了,劍光如電。這是一手必死的殺著。 公孫梧對他們的戰法卻深為瞭解,雙腿一屈一伸,身子平空拔起,這是唯一能脫開這一式殺著的解法。 兩劍都落了空,但發動攻擊的是兩位高手,他們的攻勢,也是連續而完整的,劍尖上揚,分撲左右,蓄勢待擊。他們在等待公孫梧落下來,等落到一半時,劍勢發出,那老兒身在空中,行動不便,哢嚓一聲就完了。 蘇敬與蘇穆都仰著頭,目光盯緊著他們的獵物,眼前已經出現了一片屍橫腰斬,血肉橫飛的景象了。 他們也都看見了公孫梧在空中揚了一下腿,似乎也聽見了叮叮兩聲輕響,這就是他們在塵世間最後聽到的聲音。 公孫梧的身子垂直降落,兩個狩獵者卻沒有發動攻擊,當公孫梧的身子如一根竹竿般插立在地上時,兩名守伺的攻擊者差不多前後砰然仰倒就地,喉頭激射出大量的熱血,把地上染得一片殷紅。 遠處樹後有鏘然輕響傳出,那是一個人拔劍出鞘的聲音。 公孫梧沒有回頭看,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地道:「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果認為自己出手能殺得了老朽的話,那就太冒險了。」 他似乎已經知道樹後躲著的是什麼人了,故而斷然地發出了警告。 樹後沒有回答,片刻後,叮然輕響,那是長劍歸鞘的聲音,朱羽果然是不肯冒險的。 公孫梧又哈哈一笑道:「困獸之鬥是最危險的,老朽已是風燭殘年,此去不過苟延殘喘而已,公子難道就不能高抬貴手,放過老朽嗎?」 「哈……先生言重了,我只是耽心先生萬一遇上了仇家無法自保而已,現在看到先生英雄依舊,我就放心了!望先生今後多加珍重,後會有期。」 「多謝公子關心。老朽只要走出這個大門,公孫梧這個人也將從世上消失,因此老朽敢說後會無期了。」 說完他又舉步前行,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直等他的身形走得看不見了,朱羽才從樹後走出,他的手握在劍柄上,手指因用力而發白,可知他用了極大的努力才使自己壓下了拔劍的衝動。 慢慢地走到了兩具屍體前,檢視著他們喉頭的那一個手指大小的劍洞,又伸出手指,探入劍洞,挾出了一枚三角形的尖鐵,好像是一截扳斷的劍尖,看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老傢伙還真不錯,居然還留著這一手。」 「不過你以為這就能逃出我的掌心了嗎?那你就想得太天真了,你以為我就不知道洛陽的城郊置買田產了嗎?」朱羽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首先招手喚來了人,把蘇氏兄弟的屍體抬走,接著就來到那棟原是為豫讓備就的精舍。小桃端來了一口金盆,盆中盛著清水,那是給他淨手的,他的手剛沾過蘇敬喉頭的血。 大桃則送來一方素絹給他擦手,兩個女子都沒開口,倒是他自己不耐煩了,大聲道:「你們怎麼不開口?」 大桃頓了一頓才道:「婢子不知如何開口的好。」 「對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你們該有所表示,是不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 大桃道:「公子一代人傑,思慮周詳,很少會有差錯的,只有一點錯了,就是不該把對付豫讓的方法,告訴公孫總管。」 「我以為他在豫讓劍下斷臂,應該會恨豫讓,所以才把我的腹案告訴他,叫他斟酌執行,他是宅中的總管,很多事都要透過他,那知道這老兒太不識抬舉,居然借機會想溜。」 「公子,他雖斷一臂,卻不恨豫讓,言下對豫讓還頗為尊敬,所以公子要用手段去對付豫讓,他自然會起反感而離去了。」 「這個老混蛋,他自己一向是靠著手段來求勝的,袖中藏刃,就是一種最陰險的手段,從來也沒有公平光明地跟人對過一仗。現在居然在我面前稱英雄,耍骨氣了!」 大桃歎了口氣:「公子,儘管你的劍拔超群,但你卻一輩子成不了劍客。」 「我成不了劍客?這不是笑話嗎?附近三百里數知名的劍客,誰敢把我放到第二去,我會不是劍客?」 「那只是一些無知俗人的看法,在真正的劍客眼中,公子只是一個生意人。一個會使劍的商人而已。」朱羽臉上的傲態收了起來,大桃雖是個下人,卻是他的智囊之一,也是敢在他面前直言無偽的人,所以他雖然生氣,卻沒有發作,冷笑一聲道:「我在你們目中竟是這麼的不值錢!」 大桃柔笑道:「劍客在婢子眼中並沒有價值,婢子這麼說,也沒有減低對公子的敬意。」 朱羽哦了一聲,大桃又道:「婢子以為公子一心一意去做劍客,才是最不智的事,作個劍客,只不過會擊劍而已,亡命天涯,整天在殺伐中過日子,這有什麼樂趣呢?」 「哼!婦人之見!」 「婢子的見解雖陋,卻是很實在的,劍客最多是能夠快意恩仇,或者是仗劍行俠而已,公子卻身擁無窮的財富,要做那些事更為容易了!公子要殺一個人時,根本用不到親自動手,只要用錢,就可以買到上百個劍客來代公子完成心願。」 朱羽叱道:「胡說!錢只能買到莫烈那樣的殺手,絕對買不到真正的劍客,像豫讓,我為他預備下了華舍,美女,只要他開口,多少錢我都不吝給與,可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大桃也沒話說了,朱羽道:「你說我要殺死一個人,不必親自動手,只要用錢就能買到人來代我行動,現在我可以出黃金千鎰為酬,誰能為我去殺豫讓?」 大桃道:「公子要殺掉豫讓?」 「是的!我感到這個人遲早會成為我的敵人。威脅到我的生命,所以我願意拿出這筆錢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婢子想總有一個人會替公子完成這個心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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