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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陶靜靜笑道:「十幾個人,我一隻劍足夠打發了。」

  「姑娘,那個盜首叫黑虎陳宏,聽說原來是黃河的水寇,寨子被官兵剿了,才會逃到這兒來。那十幾個人原來都是他手下,個個都跟兇神惡煞似的……」

  但是陶靜靜卻似乎連住下去的意思都打消了,她居然在快要天黑的時候,吩咐備馬上路。

  店家老婆婆以為她發瘋了,慌急地道:「姑娘!你現在就要走?天馬上就要黑了?」

  「天黑也沒關係,今夜月色很好,映著積雪,不比白天黑到那兒去。我想趕一陣,在天亮前越過惡虎嶺。」

  「姑娘,不行,沒有人能夜度惡虎嶺的,別說山上有強人出沒了,就是遇上了狼群,你這條命也保不住。」

  「山上有狼群嗎?」

  「是的,有好幾群呢!最大的一群有十幾頭,它們又狡猾,又兇猛,誰遇上了都無法脫身……」

  陶靜靜卻笑了起來:「山上不是還有黑虎陳宏那一夥人嗎?他們怎麼不怕狼群呢?」

  這一問把老婆婆也問住了,她歎了口氣道:「姑娘,我不叫你在夜裡過山是一片好心,並不是貪圖做你這筆生意。這樣吧!你住著好了,住到有大隊的人經過,你再跟著走,我們不收你一文錢。」

  陶靜靜微微一怔道:「這是做什麼呢?」

  「姑娘,我們是一對孤老,無兒無女,在這兒開著這家店,只是為著打發日子,並不指望著誰來送終。賺錢多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只修個來生……」

  「哦……你們一直開著這家店!」

  「是的,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字型大小,開了一百多年了。本來我們還有兒子,孫子,可是兒子叫山上的強人給殺了,媳婦兒也被人霸佔了,孫子叫狼給刁走了……」

  陶靜靜聽了眉頭微皺:「都是黑虎陳宏。」

  她又問殺死老婆婆兒子和霸佔媳婦兒的兇手,老婆婆咬著牙道:「就是那頭畜生,他比老虎還凶,他手下的那批人也是一樣,個個都是兇神惡煞,山上的狼群本來還更多呢!都是被他們給殺死的。」

  很少開口的老頭兒這時才道:「老伴兒,別怨天尤人,我們的兒子是自己不學好,媳婦是天生的下賤,這都怨不得人。可憐的是小柱子,才只有八歲,卻叫狼給刁走了,這都是報應,你也認了吧!」

  老婆婆歎息著沒說話了,陶靜靜卻大致明白了,他們的兒子,一定以前也是強人一夥的,媳婦兒也是不安份的,後來媳婦跟陳宏勾搭上了,陳宏又殺了他們的兒子……本來,正經人家不會在這荒山野嶺間開店的,在祁連山道上,前後四五十裡,就是這一家店子。

  不過這沒有阻止了陶靜靜上山的意思,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決心,她不怕狼,也不怕那個黑虎陳宏,而且,這一夥強人引起了她的興趣。

  因為她要一個安身的地方,她不想回家,不想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她要去主動展開攻擊,攻擊羅奇。

  她運用了索倫貝子的關係,抓住了孔雀教,沒想到那麼龐大的一片勢力,一下子就被羅奮弄垮了。

  她也曾仔細地思索了一下失敗的原因,發現自己根本是走錯了路子去利用官方的勢力。

  官方的勢力不是不能利用,如果是對付紅燈會中的白素娟,這股勢力是很好的靠山,但用來對付羅奇,就嫌不夠了。羅奇也有他官方的倚仗,他跟恭王父子的交情很深,而恭王父子恰好跟忠王與索倫貝子是敵對的,他們那一邊似乎還伏于忠王父子,硬碰起來,怎能不垮呢?恭王跟皇帝是親兄弟,忠王卻只是堂兄弟,親疏關係已差了一截,明擺著是鬥不過的。

  陶靜靜想明白了,要對付羅奇,必須還是仗著江湖人和江湖的手段。

  但是,洪大全那批人又是不可倚的。第一,他們失去了索倫貝子的靠山,正在彷徨無依,不敢有所作為,第二,他們那夥人不會把陶靜靜放在眼中,更不會聽她的話。

  陶靜靜要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這個黑虎陳宏應該是個較為理想的對象。

  問題是如何把人抓在手中,陶靜靜似乎相當有把握,她手中有錢,除了身上的這一筆,還有她家中的一批不動產,還有,索倫貝子無意間透露的兩處窖藏,為數在二十萬兩上下。

  這筆銀子藏得很密,他出了事被拘押進京,一時不會想到去動用這筆藏銀,正好搶先一步弄過來。

  陶靜靜上馬的時候,夕陽已掛在山邊了,老婆婆直搖頭,她實在弄不懂,這個年輕的姑娘家,竟像是自己去送死似的。

  天色越來越黑了,但是黑的還可以看得見路,因為天際有一彎殘月,今夜是十月廿日夜山風很冷,馬在呼嚕嚕地噴熱氣,因為陶靜靜催得它很急,使它冒出了汗。這匹馬是她從塞外騎來的,夠得上是一頭駿馬,不僅身高,力壯,而且膽氣也足,遠處傳來的狼嗥聲色也沒有嚇著它。

  即使前面有五六頭巨狼阻路時,也沒有嚇住那匹馬,它只是揚起了前蹄,示威地長嘶著。

  陶靜靜也從馬背上下來了,右手握著劍,左手握緊了袖箭的發射筒,一筒是十枝小鐵箭,不只方便,而且威力極大的暗器。

  陶靜靜的背囊中還帶了四筒這種袖箭,這要多謝索倫貝子,他那官方密探頭目的身份可以找到各種功臣,打制各種的利器。

  那一群餓狼約莫有七八頭,由四五頭壯健的雄狼負責攻擊。一頭母狼悄悄地掩到馬匹後面,對準股間咬上去,陶靜靜呼喝一聲,射出了一枝袖箭。而同時,那頭駿馬也發動了攻擊,強勁的後蹄猛地翻踢出去,雄狼發出了一聲慘嗥,直大的身軀被踢得飛了出去,落地後幾乎立刻死去,一箭射中了心臟,跟著一蹄踢碎了它的腦袋,那怎麼還活得成。

  一狼死,引起了其他四頭狼的憤怒,一湧而上,都對馬匹展開了攻擊。

  那頭沙漠神駒凜然不懼,奮起四蹄,張開大嘴,咬著、踢著、跳著,使狼群無法迫近;而陶靜靜也配合著攻擊,她用劍刺,用袖箭射,沒有多久工夫,四頭雄狼都倒在血泊中了,那頭觀望的母狼發出了一陣慘嗥,帶了兩頭小狼飛快地逃走了。

  駿馬發出了勝利的嘶喊,陶靜靜也興奮地拍著馬頭道:「乖寶寶,你看,我們倆合作是天下無敵的,狼都殺死了,我們再上山擒虎去,把那頭黑虎的脖子用繩子栓起來。」

  她是對著馬匹說話,既然沒有指望馬兒能懂,也沒指望著馬匹會回答,因此那答話聲倒的確嚇了她一大跳。

  聲音是從石後傳出來的:「嘿嘿!這雌兒口氣倒不小,居然敢打咱們陳老大的主意?」

  「那倒很難說,陳老大最喜歡漂亮的雌兒,這個雌兒雖是黑了一點兒,卻黑得真俏,比那個叫金花兒的婆娘俏得多了,說不定會叫咱們陳老大看上了……」

  「要是陳老大看上了,你我就沒份了。媽的!老子還沒玩過這麼俏的妞兒,老范,我看咱們的運氣實在不差,輪到今夜巡山,恰好碰上這個雌兒,咱們先拔個頭籌,再捉上山去,就算陳老大中意,咱們也嘗過了。」

  另一個叫老範的傢伙也笑著道:「不錯,不過咱們先說好,是那一個先上。」

  「阿彌陀佛,貧衲是出家人,與世無爭,這種事向不居先,跟在旁邊分一杯羹就行了。」

  敢情這傢伙還是個和尚,老范笑了起來:「賴和尚,你他媽的還算出家人?喝酒、吃肉、玩女人、殺人放火,你那樣不沾?還跟老子假惺惺,你分明是瞧這雌兒很扎手,你降不住,才跟老子假客氣?」

  和尚笑笑道:「隨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佛如來知道,我和尚修心不修身。假如吃素念佛就能成佛作祖,西天的佛祖就會滿坑滿谷了。我和尚不想上西天,只想留在凡間快活,而且和尚知道你這傢伙只是銀樣蠟槍頭,上馬不到兩三下就丟甲卸兵,樂得讓你先上。」

  老範也笑道:「媽打個巴的臭和尚,你就看准了老子不行,告訴你,老子昨天才吃了一條狼鞭,勁兒足得很,至少也得折騰兩三個時辰呢!」

  「那敢情好,和尚修為有素,瞧著比吃著還過癮,你真要有那麼大的能耐,和尚就瞧個隔壁戲也樂得很。」

  他們兩個人的口中說著葷話,老範淫笑地逼近了陶靜靜,口中還道:「小妹子,瞧你殺狼的狠勁兒,你一定很夠味兒,老子就喜歡你這種潑貨,來!讓哥哥先疼疼你。」

  他撲前一抱,陶靜靜要躲,還沒有來得及,可是站在旁邊的和尚卻猛地跳了起來,口中發出一聲慘呼:「媽的,臭婊子,你敢暗算佛爺,哎喲!我的眼……」

  他雙手搗著眼睛,亂滾亂吼,但那樣只有使眼眶中的鐵翎箭更為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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