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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此言一出,在坐的六人無不動容,心生欽佩之感!

  皆因,這老花子一身傲骨,雖愛玩笑,卻是從不服人,加以年屆古稀,已然身列長者之林,卻不想,他不但如此謙虛好學,更還坦白得可愛!

  武林中一向敬重的便是這種坦率正義之人,老花子的這般言詞,豈非是難能可貴至極!

  餘大維掃視了眾人,一見大家的神態,只聽他霍然仰天長笑一聲,恢復了玩笑之態,道:「可惜我老花子骨硬肌衰,離死不遠,雖則有心上進,卻也無力學習,何況時不我予,江湖中瑣事煩多,我花子不能放手不管,想來我老花子生就窮苦命,這輩子再別想有什麼安穩日子了。」

  這語氣雖有玩笑之意,卻不能盡掩其中的頹唐,南儒心中一驚,故意打岔,放聲笑駡道:「老花子,你是灌足了黃湯,借酒裝瘋嗎?」

  餘大維小眼一瞪,嚷道:「酸秀才敢是心痛吃你的酒了?休說老花子海量無底,便真個醉了,也是人醉心更醒啊。」

  說罷了也不理他,逕自又對趙玉瑛四人,道:「侄女們千萬別以為老花子說的是醉話,我老花子有感而發,皆因,今日一者老花子驟得李公子下落,十分高興,二者知道那神尼與道婆二仙,皆還健在人世,都有了衣缽傳人,更是喜上加喜,要知,這數月來,我老花子自得知群魔紛出的消息之後,心中焦急,如今哪!如今……」

  他仰天哈哈兩聲,顯然得意至極,道:「如今在一日之間,竟知我輩俠義門中,俊彥輩出,又何愁魔醜不除,天下不寧呢?」

  趙玉琳等人,心中又喜又慚。

  皆因她們實在做夢也想不到,她們自己尤其是所仰望終身的心上人,在別人眼中,佔有著如此崇高的地位!

  天下何事,能比得上自己與自己所愛者,得到了別人的崇敬,更快樂呢?

  不過,趙氏姐妹近日雖在朱、蘇兩人口中得知了李玉琪過去的不凡奇遇,但在她們的想像之中,無論如何,李玉琪的功力,也比不上她們的恩師,東海方壺神尼的數十年潛心苦修之功呀!

  這並非她們有何輕視李玉琪之心,實則任何人,對於在未經眼見之事都是難以深信了。

  更何況,這要她們相信的,竟還幾乎是人力所不可達到的境界呢!

  如此一想,趙氏姐妹不由得又頗慚愧,趙玉琳忙道:「伯伯如此稱譽晚輩與玉弟弟,實令晚輩等汗顏萬分,想晚輩初入江湖,見識淺陋,功力更不用提,以後須要伯伯們教導之處正多,若伯伯這般說法,晚輩等誠不知所措了!」

  北儒朱蘭亭等聞言,都不由暗暗地贊許不已,像這般聞譽不傲的虛懷風度,誠屬難得!

  同時,北儒朱蘭亭與四女關係最是密切,老花子這一席話,將他等捧上九霄,卻也非是好事。

  便接口道:「老花子快別說啦!再說下去,反顯得陌生不實,反正目下這事兒,所需者也正是我輩的同心協力,方能有成,我輩中無論何人,便連那武林三仙算上,也未必有把握孤身一人,將這場魔劫只手消除……」

  老花子餘大維打斷北儒朱蘭亭的話道:「這,老花子早就知道,故此在未來此地之前,已遣派門下,為一般武林同道送去了示警之柬,若那班自認是俠義之道人士,果有些正義之感,則八月中秋之日,必可以齊心攜手,與群魔一拼了!」

  老花子說完,舉袖抹抹大嘴,站起身來,便欲離去!

  趙玉瑛芳心驟然一動,嬌呼一聲:「伯伯留步。

  一頓,又道:「請問伯伯,可知道那太行四凶落腳之處嗎?」

  這一提出太行四凶之名,趙氏姐妹都不由目射仇恨之光,眾人見狀不由心中一動。

  老花子哦了一聲,問道:「賢侄女可與這四凶有什麼過節嗎?」

  趙玉瑛粉面泛紅,大眼圓睜,怒氣勃勃地恨聲答道:「這太行四凶,正是晚輩的殺父毀家的大仇死敵!」

  此言一出,趙氏姐妹霍然記起,當年家破人亡的一幕殘劇,都不由神色黯然,淚珠兒在眶內,閃閃滾轉。

  朱玉玲、蘇玉璣齊聲「啊」了一聲,北儒朱蘭亭也覺恍然,只有南儒金繼堯不知李、趙兩家過去之事,故而不知究竟。

  老花子驀然長笑,神色頗厲,笑畢方道:「這真叫冤家路窄,這太行四凶,正是勞山毒叟之徒,素居於太行山中,今日我老花子得報,他四人率領手下,竟乘船溯江而上,今晚必泊於近處,賢侄女若要下手報仇,倒是最方便不過的了!」

  趙玉琳姐妹不由一起「啊」了一聲,芳心中又驚又喜,又怒又悲,一時倒怔在那裡了!

  竹杖神乞餘大維見狀,知道二女因為情緒過分激動,故有此態,不由心中一動,又道:「只是,這太行四凶平日甚少遠離窩穴,這次南來,必是受鬼手抓魂婁立威的邀請,說不定那勞山毒叟也在船中。」

  趙玉瑛怔愕半晌,霍然抬起螓首,目注前方,俏眼中頓時流露一股若電般閃光煞氣。

  三位老人一見,心中都不由吃了一驚,暗忖:「此女好重的煞氣!」

  趙玉琳此際也抬起頭來,一瞧瑛妹神態,柔聲喚道:「瑛妹」。目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怨愁,卻祥和得多了。

  趙玉瑛聞聲回頭,與玉琳目光一接,煞氣便霍然收盡,慘喚了一聲:「姐姐」,接道:「琳姐,我們真糊塗了,今晚遇見的兩個人,不正是仇人之一嗎?」

  趙玉琳緩緩點點頭,眾人見她這一付鎮靜祥和之態,又不由暗贊。

  這姑娘卻得了方壺神尼的苦心薰陶,連這血海深仇的還報機會就在目前,都不致激動!

  趙玉瑛見琳姐如此表示,可真是有點沉不住氣了,她上前拉住她的纖纖素手,急道:「走啊!咱們趕緊去追啊!」

  趙玉琳反手握住她的玉婉,淒淒一笑,道:「妹妹你未聽伯伯說嗎?」

  趙玉瑛與她相處至今,又是同日同時所生,心意本已相通,但此時卻是急怒交集,蒙蔽了心靈,急急打斷,道:「勞山毒叟有什麼可怕,我不信……」

  王琳溫和憐惜的目光,流注在她的臉上,輕歎一聲,道:「瑛妹,我想那太湖四凶既然也去幕阜,我們何不能遲上數月,到那時玉弟必已復原歸來,我三人攜手共刃親仇,豈非比現在單獨前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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