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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但他仍然靜靜地閉著眼睛,蜷伏在他的懷中,她情願承受他給予的一切,卻久久不見動靜。

  她緩緩地開啟眼簾,與他的目光一接,周身如觸電般,粉面也在同時之間,染滿了紅霞。

  那紅霞發展好快,刹那間己轉至玉頸。

  她只覺得心頭鹿撞,甜蜜異常,但卻不由得「嚶」的一聲,將螓首鑽入他的肋下,輕輕地埋怨說:「玉哥哥真壞,你怎麼可以這樣看人家呢!」

  李玉琪心中一蕩,念頭電般一轉,暗叫:

  「不好!」

  連忙將懷中的玉人扶正,微微一笑道:「玲妹妹,朱伯伯可曾對你說,我的體質有異嗎?」

  朱玉玲偎坐膝頭,聞言起先一愕,繼則一羞,那片剛剛遲去的羞紅,陡又湧現出來。

  她陡地立起,奔至北窗案邊,背著臉嬌「啐」一口,道:「我不知道!」

  本來嘛,玲姑娘雖是天真未泯,卻也情竇早開,聞言早已想到,那種羞人答答之事了。

  這等事,別說是那年代,即使現在,最開通的小姐,也未必敢輕易與人討論,這叫玲姑娘怎的不羞,不怯!

  但偏偏遇上李玉琪,不但不管她羞也不羞,反而索性緊追過去,坐在窗邊,握住姑娘一雙纖纖細手,道:

  「玲妹妹,你別騙我,我猜朱伯伯一定對你說過,是嗎?」

  這一對面追問,玲姑娘想藏都藏不開,沒奈何,只知低落下垂粉頸,微微點首。

  李玉琪握著姑娘的雙手,徽一用力,繼道:「其實你我不久便成夫妻,有何事不可說?又何必害羞藏避,再說我體質大異常人,如不先省得解救之法,將來便能成婚,也不能永偕自首的,玲妹妹,你願意離開我嗎?」

  朱玉玲螓首微抬,掃了他一眼,將頭連搖,李玉琪又道:「好妹妹,你既不願離開我,就必須先習會所謂『真陰鎖陽』之法,我過去得著一部『陰陽真鈺』,是前古奇人陰陽真人所著,其中除部分奇詭精妙的武學外,尚有男女陰陽之術,初睹之際,本欲毀去,轉念一想,卻又存留下來,現在正好用得上,玲妹妹,你拿去看看好嗎。」

  朱玉玲心中雖已活動,渴欲一睹,卻羞得不知怎麼開口,輕咬下唇,思量片刻,怯怯地適:「謝謝你,我不看,等以後留給兩位姐姐看吧!」

  李玉琪知道她害羞,還需要再加開導,遂莊容道:「所謂『夫妻居室』,乃人之大倫,我既蒙妹妹不棄,願偕白首,卻非習得那『陰陽真鈺』所載功夫不可,此種功夫,所以為正道武林不取,乃因習功之人,多半用以為惡之故,我等夫妻居室,不以濟惡,即便是道學之士,亦不能妄加厚非,故而妹妹不可列以為恥才是!」

  說罷,見朱玉玲羞答答將頭微點,以目示可,知其已然心許,遂亦報以一笑,至床頭囊內,取出「陰陽真鈺」放入朱玉玲掌中,擁住楚楚纖腰,在她額上,輕印一吻,笑著一拍香肩,道:

  「玲妹妹真乖,快點回房睡吧,天色已經不早了!」

  朱王玲接過真鈺之時,早羞得似是無地自容,聞言如獲大赦,一溜煙奔出書房,直到窗下,才悄聲道:「玉哥哥,明兒見,你也快點休息吧!」

  李玉琪展顏一笑,關起房門,方才熄燈就寢。

  次早一日,李玉琪起身之後,一直不見朱玉玲再來,而只是由一名約有十二三歲的小丫環侍侯盥洗。

  蘇玉璣近在隔室,帶著神猱紅兒、八哥雪兒一同進來,再一齊到上房之中,向朱蘭亭老夫妻倆問安。

  巧不巧朱玉玲姑娘亦在,但卻是態度大異往常。

  往昔,玲姑娘活潑天真,不知羞怯,有說有笑,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依在李玉琪身畔,問長問短,又說又笑。

  今兒一見,卻是紅霞屢現,垂首無語,又恢復了在泰安酒樓中初會的神情。

  只是所不同者,儀態之間並無忸怩之態,而是比過去莊重了不少,一夜之隔,長得真像個懂事的大姑娘了。

  李玉琪自然猜出,那是由於昨夜玲姑娘已然看過那本陰陽真鈺之故,因之只對她微笑示意,而逕自與兩老閒話家常。

  但是蘇玉璣不明就理,卻深以為怪,同時也暗自竅喜,尤其是以後的五天之中,朱玉玲絕跡不去李玉琪所居的書房。

  更使他以為有機可乘,他終日纏住玉哥哥,教這教那,更鼓勵李玉琪離開曲阜,以便早日抵達金陵。

  在他想來,朱玉玲既然在自己家裡,便這般疏遠李玉琪,則兩人要走,她也絕不會跟著去的,這一來,又剩下自己與玉哥哥兩人,那是多麼美好的機會與風光呀!

  然則出人意料,在李玉琪向朱蘭亭夫婦,提出金陵之行,而獲得准許之後,玲姑娘竟也要跟著去不可。

  朱夫人淑貞,實在捨不得愛女、嬌婿遠行,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年關將近之際,然而李玉琪之請,己得著朱蘭亭的准許,而對愛女的軟磨強求,也實在無法應付。

  她知道「生女向海外」如今女兒長大,並已經許配給人家,即使強行將人家留住,也不能留住心。

  因此之故,朱夫人只好忍痛應准朱玉玲隨二人一同上路。

  於是,五日之後,三人裝束就道,在朱蘭亭諄諄叮嚀下,在朱夫人淚眼婆娑中,三人三騎,帶著紅兒、雪兒像一陣清風,揚長消失在街道盡頭。

  一對老夫妻,是初嘗這送別的滋味,站在門首,目送嬌女、佳婿,走得無影無蹤之後,才神色黯然地回轉上房。

  在室內,朱夫人再也忍不住那滿腔愁緒,竟自悲泣出聲,喃喃呼喚愛女的名字,祈求佛祖為他們祝福。

  朱蘭亭一代豪俠,也難免兒女情長,只是還能忍得住別情離緒,同時,他深知李玉琪功力不凡,三人同行,必無差錯,但天下父母心使然,一見愛妻悲苦之情,也不禁暗自嘆息,垂首黯然。

  且不言朱蘭亭夫妻,愁顏相對。

  再說朱蘭玲,十六年來,第一次驟然遠別慈親,芳心中也自悲苦,但相衡輕重,卻不得不隨李玉琪運行。

  這原因不用說,是她對李玉琪一片深情愛重,不忍割捨之故,另外則是責任心使然。

  她深知,江湖之中風險日重,玉哥哥雖然功力高絕,無奈卻是缺少閱歷,若在他獨自闖江湖,訪親尋仇,不但放心不下,自己即將為人妻室,又具有一身不凡的武學,自然決無坐視之理。

  何況,李玉琪所要找尋之人,是他的另兩房妻室,若萬一訪著,讓她們知道了自己與李玉琪的親事,而又不肯諒解的話,則自己當時不在跟前,無法解說,李玉琪將何以堪?

  所以站在一位作妻子的立場,為丈夫著想,朱玉玲非去不可。

  再者,她私心認為,玉哥哥實在太過英俊,太過多情,任何女人,見了他都可能動心。

  而任何女人,若是使出那夜像自己一樣的自刎手段,則他必定也是不忍坐視,委曲答應。

  那女人,若是個良家淑女,倒還罷了,若不幸是位不三不四的蕩女,則自己一下造成的鼎足之勢,豈非盡毀?

  朱玉玲推己及人,只此一因,也不能任其獨自闖蕩了,何況又有以上堂皇理由呢!

  要知,那時代的女人,講究三從四德,多數不肯也不敢正面干涉丈夫的行為,但在其私心之中,獨戰嫉妒之心仍然強烈。

  這是女人從古至今的特性,朱玉玲當然亦不能例外,只是在她之先,已有捷足之人,千萬事實,自然無法更變。

  但對將來情勢之變化,卻深知防範,不願再多出人來,破壞被她一手造成的分立形勢。

  當然,這是朱玉玲潛在的意識,此時並不明顯。

  而直至南京,李玉琪初會藍玉瓊時,才徹底表露出來,使得那藍玉瓊憂傷至極,差一點便不別而去,此時後話暫且不提。

  至於李、蘇兩人,五日來倍受朱夫人款待,心中均自然生出深厚的感情,而今驟爾吉別,也是悵然不樂。

  一路行來,三人均是悶悶不語,大異于初入曲阜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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