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人在江湖 | 上頁 下頁
五四


  顧鎮國雖是倖免一死,卻因這一腳起得勉強,全身失去重心,砰的一聲摔了一交。

  他摔這一交固然十分生惱,但比丟了性命自是划算得多。

  秦大貴眼見吳芷玲面上忽白忽紅,分明驚魂未定,因此忘了趁那顧鎮國摔交之時出劍猛攻,坐失良機。

  當下不等她恢復冷靜,大喝一聲,揮鞭攻去。

  他呼呼一連三鞭,把吳芷玲迫得連連倒退。

  顧鎮國挺刀怒視,等到吳芷玲退到他刀圈之內,也是厲喝一聲,刀勢斜斜劈出。

  這兩位武林有名的好手,居然會力夾攻一個驚惶失措的少女,實在卑鄙得教人齒冷。

  薛鴻飛眉頭一皺,突然一跨步,伸劍一挑。

  葉的一聲,那柄輕飄飄的長劍,竟把淩厲斜劈勢道極猛的長刀彈了回去。

  顧振國但覺敵劍上的勁道柔韌無比,而且刀劍分開之後,這股勁道還留存未散,使他險險長刀脫手。

  登時得知這位聲名更在他們之上的年輕劍客,果然得有內家真傳,劍術造詣非同小可。

  當下不敢翻臉得罪,只好退開一旁,在肚子裡拼命咒駡。

  吳芷玲忽然一劍在鞭影中刺出,秦大貴問哼一聲,連退五步。

  他險險被她這一劍刺中胸前要穴,不禁又震驚又憤怒。

  薛鴻飛道:「吳姑娘,區區瞧了你的劍法,果然深得兩絕劍三昧,可見得你當真是兩絕劍吳驤的女兒吳芷玲無疑。」

  吳芷玲喘息不已,沒有回答。

  她並非是疲累得直喘,而是驚惶得緊張過度。

  她手中之劍又開始微微發抖,眼珠四轉,顯然有逃的打算。

  薛鴻飛又道:「剛才若不是區區管你擋了一下,作勢必難安然無恙,你知道嗎?」

  吳芷玲點點頭。

  「他們為什麼跟我過不去呢?」

  她問這話時,聲音已變得很澀。

  「他們兩位本來不想跟你動手。」

  薛鴻飛徐徐道:「可是我卻迫得他們非出手不可。」

  「我真不懂。」

  她已帶著哭泣的聲調:「我實在不敢得罪你們呀……」

  薛鴻飛冷冷道:「你的劍法不錯,區區甚願領教幾招。」

  「啊,我不想動手。」

  她簡直要哭出來了。

  「吳姑娘的劍法乃是家傳絕學,我薛鴻飛可不敢小覷於你。」

  她連連搖頭,已說不出話。

  薛鴻飛冷笑一聲,道:「莫非區區不配領教吳家的絕藝嗎?」

  他故意用這種態度口氣,那意思是把吳芷玲當作已經出道的武林人物看待。

  他明知這個少女萬萬不能應付這等場面,而他正是極力使她心慌意亂,因此絕無憐憫地正從各方面施以壓力。

  吳芷玲可憐兮兮地瞧著他,搖頭道:「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既是如此,那就請姑娘賜教幾手。」

  他微微躬身為禮,接著向顧秦二人擺手,示意他們讓開一點。

  可憐吳芷玲真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假如這等場面不是涉及她吳家兩絕劍,她一定丟劍投降認輸。

  然而她該怎麼辦?

  她記得這等較量武功的場合,好像有些天下皆知的和數,但偏偏她一點兒不懂,是以心中更亂。

  那薛鴻飛面色在重,似是很像一回事,倒持長劍,抱拳道:「姑娘請。」

  吳芷玲忙道:「公子請!」

  只見對方長劍平舉,迎面緩緩刺來。

  她一望之下,已知自己必須施展「空谷足音」之式,才能夠遏阻礙位對方長驅直入的氣勢。

  只是這一招「空谷足音」乃是吳家兩絕刻中的三大毒招之一,劍勢所指盡是必死之穴,而且有去無回,絕對不能見好就收點到為止。

  陡然間劍光耀眼,寒氣侵膚,那陣森厲的劍氣,使她口鼻閉塞,無法呼吸。

  原來薛鴻飛的劍勢似慢實快,當她一怔神之際,劍勢已經放開,劍尖霎時到了她面前,距地鼻尖不及一尺,是以劍氣森寒淩厲之極。

  吳芷玲即使想使出「空谷足音」這一招,已來不及。

  她腦中一片空白,思想完全停頓。

  薛鴻飛左手劃決突然點出,指尖迅如閃電拂過她頸側。

  吳芷玲一聲不出,身子軟軟向後便倒。

  薛鴻飛跨前一步,把她攔腰抱住,接著仰天大笑。

  要知方才顧秦二人皆曾出手,但都差點兒反被吳芷玲所傷。

  輪到他薛鴻飛親自上陣,卻連一個照面不到,便已生擒活捉了吳芷玲,教他如何不能得意大笑。

  那顧鎮國和秦大資都禁不住皺起眉頭,可是心中卻也不能不服氣。

  顧鎮國首先跟著打個哈哈,道:「薛公子真有你的,咱算是開了眼界啦!」

  秦大貴也接腔道:「施大人把薛公子倚作長城,果然大有道理。」

  他過去把吳芷玲的長劍撿起來,收回鞘中,查看了一下:「不錯,這是吳家的劍,這丫頭想不認帳也不行。」

  薛鴻飛單手把劍歸鞘,斜掛背後。

  他們更不商量,顧鎮國首先抱刀領先疾奔,薛鴻飛抱著吳芷玲隨後,最末押隊的是秦大貴。

  這三人放開腳程,不多時已奔出十餘裡之遠。

  顧鎮國突然加快速度,奔入一座樹林內。

  眨眼間牽了三匹鞍韂鮮明的健馬出來。

  薛鴻飛一躍上馬,把吳芷玲放在懷中,一手攔腰抱住,一手持級,當先疾馳而去。

  黃昏時分,薛鴻飛忽然勒馬四顧。

  但見四下群山圍繞,看來離市鎮人煙尚遠。

  「咱們還走不走?」

  他向顧秦二人詢求意見:「若不打算連夜趕路,此地可以歇上一夜,明兒動身不遲。」

  顧秦二人都轉眼打量周圍形勢,但見前面是一片曠闊草地,一面是陡峭山崖,另外三面僅是密林。

  他們若是在山崖邊歇息,既可避風,視野又闊,果然是理想的所在。

  秦大貴首先贊成道:「薛公子選的這處甚佳,不妨過了夜再走。」

  顧鎮國卻猶疑地道:「若是連夜趕路,天亮時就可以出了山區,那時才找客店投宿不遲。」

  但他一人之意全不發生作用,不久三匹馬都系在靠近崖邊的一株樹下。

  他們很快就分頭收集足夠的乾枯木頭,弄了一個火堆。

  然後在崖邊平坦處,各自鋪了油布。

  薛鴻飛把吳立玲放在自己的鋪位。

  用鐵皮口壺盛點山泉燒開了,坐在火邊慢慢地嚼他的乾糧。

  顧秦二人也各自飲食,很快就填了一些乾糧下肚,這時天色已黑,在熊熊的火堆裡,全身烘得十分暖和。

  他們人人久曆江湖,山行露宿所須之物,無一不備,是以毫無所苦。

  薛鴻飛壓低聲盲,道:「今夜裡大家提醒著點,可別大意。」

  顧鎮國尋思片刻,突然仰天狂笑數聲。

  秦大貴等他笑聲一收,才放低聲道:「薛公子,不但顧兄不信,連在下也不相信今夜裡會有事故。」

  他們一來沿途發現不到任何可疑徵兆,二來傳著三人之眾,還有什麼人要怕的?

  薛鴻飛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過了一會,廊鎮國道:「薛公子,莫非這一路上有所發現?」

  他忽然記起這薛鴻飛向來機警過人,既是這樣提起,只怕有所發現,於是不敢托大,連忙請問。

  薛鴻飛搖頭道:「沒有。」

  廊鎮國恍然地哦了一聲,道:「那麼你是例行要咱們警覺一點而已,哈哈!…」

  秦大資也笑道:「對呀,莫說有薛公子在此,縱是只有顧兄和在下兩人,也沒有顧慮。」

  薛鴻飛低聲道:「話不是這麼說,兩位可記得吳芷玲起初在溪邊幹什麼來著?」

  秦大貴道:「她在剝洗山雞和野兔,可惜咱們忘了順手帶來。」

  薛鴻飛道:「兩位再想想看,她一個人能吃得下多少東西?」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