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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法音向佟長白道:「佟施主相信不相信?」

  佟長白沉吟一下,才道:「信不信已是次要之事,即使他有什麼寶物護拳,不虞受傷,是以能硬擋咱一釘錘,這也不算違規犯禁。而咱老佟服氣的是他的拳力太強勁了。」

  法音笑道:「這話雖是有理,無奈貧僧還是不能置信。」

  霜夫人道:「這有什麼信不信的呢?」

  法音道:「或者他護拳的寶物,具有反震任何衝擊力量之妙用,則他這一拳贏了佟施主,便不能令人心服了。」

  霜夫人哼一聲,道:「也是井底之蛙,好吧,你如果不信,也上前試上一試,這回限定他赤手空拳,不許使用任何物事。」

  法音道:「好極了,這條件還是一樣嗎?」

  霜夫人道:「那有什麼不可以的?據說你遠比不上佟長白凶狠,因此這次動手,以一招為限。假如你在一招之內,能保持後退不超過十步,就算你贏啦!」

  法音唯恐她變卦,立刻道:「謹遵尊意!」踏前數步,橫杖待敵。

  姓金的黑衣人收起那方黑布,徐徐上前。但他每一步跨出之時,都呈現出一種堅強雄偉的氣勢,實是足以使對方心生畏懼。

  法音手中禪杖也自微微移動,他針對著對方步伐的方向以及速度,暗暗以至為精微奧妙的招式抵拒。假如他武功未曾達到這等水準,則單是這未動手之前的一陣暗鬥,已經得棄杖認輸了。

  姓金的黑衣人神情間沒有什麼變化,但兩道閃電似的目光,罩定對方,實在有沮懾敵膽的威力。

  但見迫到法音面前五尺左右,便煞住前進之勢,沉聲道:「你眼力雖高,能及時測出我反擊佟長白的先機。但這僅只是見聞廣博,並非就有足以抵拒本人一擊之能,我勸你還是認輸的好。」

  法音肅然道:「施主大有慈悲之心,貧僧至為感激,但時勢迫人,難以自主,只好辜負施主的隆情盛意了。」

  姓金的黑衣人輕嗟一聲,道:「大師說的倒是實話,世上之事往往是時勢迫人,難以自主,那麼你得小心了。」

  法音道:「貧僧恭候指教。」

  姓金的黑衣人雖然停止了前進之勢,並且說了不少話,但那股堅凝強大的氣勢仍然絲毫未減。

  但見他緩緩舉起右掌,然後不徐不疾地迎面拍出。

  他一掌出手,頓時氣轉風翻,如狂飆忽至,怒濤突生,發生了奔騰呼嘯之聲,聲勢極是驚人。

  法音大師禪杖向他掌勢掃去,動作不但不迅速,反而如挽千斤重物,現出十分吃力的神情。

  霜夫人以及春嫂、麥炳文三人一見法音的杖勢,無不驚詫瞠目。因為法音分明乃是使出一種神通奇功,竟是屬於先天真氣的一類。這等造詣,真教人夢想不到。

  姓金的黑衣人掌勢一落,似有似無地擊中禪杖。但見法音身軀一震,全身僧衣飛舞甚急,獵獵有聲。

  瞧他的樣子,顯然是抵敵不住姓金的黑衣人一擊,大有乘風而逝之勢。

  佟長白又是驚佩,又是著急。他乃是當代雙凶之一,武功何等高明,早已瞧出那老金功力超凡入聖,舉世難有敵手。但也看出法音使出「先天真氣」一類的神功,是以驚佩不已。

  至於他著急的是法音雖然使出絕世神功,可是比起那老金,顯然尚非其敵。因此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也借給法音,以便捱過對方這一掌的力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法音身子向後便退,騰騰騰一連退了八步之多,那春嫂清清楚楚計算步數。

  她口中喝出「九步」,法音果然已退了九步,而此時法音上半身仍然向後傾,全身的僧袍兀自向後飄飛,一望而知對方那一掌之力勁猛如常,絲毫未曾衰竭消減。

  法音努力奮抗,身子有那麼一剎那間是凝定不動的,只等過了這一剎那便是分出成敗之時了。

  在他而言,目下正是與一種強大絕倫,能令人連意志也壓垮的力量相抗衡,並非純是「力」的角鬥。

  因此之故,他除了施展尚未精純的「無相神功」力抗之外,還須以精神意志,跟這種壓力相抗。

  局外之人,全然無從得知他此刻正在千辛萬苦之中,拚命支撐。不論是在體能上或是意志上,只要稍一軟弱,登時得敗陣,絕無半點僥倖的機會。

  這一剎那間,他耳中忽然好像聽到了朱宗潛的聲音,頓時勇氣大增,信心轉強,猛可向前一挺,站穩了身子。

  那春嫂張大嘴巴,等著喊出「十步」兩字,忽見他站穩了,竟驚奇得連嘴巴也忘了合攏。

  佟長白大笑一聲,道:「法音你真行,不愧是少林寺調教出來的高手,咱們回去吧!」

  法音喘一口氣,面色恢復正常,向姓金的黑衣人稽首道:「檀樾功力超凡入聖,已可列當世無匹的宗師。貧僧今日僥倖過了這一關,此生已可以無憾了。」

  他語言之中,對那姓金的黑衣人充滿了崇敬佩服,並且還蘊含著一種奇異的感情。要知他聽朱宗潛說過,此行定將碰上「金羅尊者」或是「啞仙韓昌」,朱宗潛並且推測說,他們不會以本來面目出現。

  法音初時並不認為這老金就是那兩大異人之一,但現下接過他的一掌,心知那是少林本門無上佛力神通之一,稱為「涅盤印」,亦屬先天真氣之一種。

  據他所知,少林全寺百年以來,只有金羅尊者煉成這一宗神功,是以獨步宇內,被天下尊為「三大異人」之一。

  因此他這刻已確知對方就是金羅尊者無疑,故而語言之中,除了崇敬之外,還蘊含一種深沉的悲哀。假如時勢許可的話,他一定會詢問這位少林長老,何以竟聽命於一個女子?難道他已不把出身的少林放在心上了?

  春嫂大概是想變卦,冷哼一聲,霜夫人忽然擺手道:「算了,讓他們回去吧,等朱宗潛復原之後,我們定要首先會一會他,瞧他有何本事,竟能支使這些高手?」

  法音向她道謝一聲,轉身大步出寺。佟長白默然跟著,堪堪奔到迎恩寺,佟長白加快腳步,伸手揪住法音,問道:「喂!你當真等小朱復元之後,就回返少林潛修嗎?」

  法音道:「貧僧果有此心。」他回答之際,已發覺佟長白又流露出煩躁兇惡的情緒。

  佟長白大怒道:「小朱要人幫忙之時,你卻撒手不管了,這算是哪一門子的朋友?」

  法音曉得他肝火大動,正是無事生非之時,當下微笑道:「咱們還不忙著談這個,你猜猜看朱大俠會不會焦急地等候著咱們?」

  佟長白一怔,道:「對啊!咱們快回去,把藥交給你那師兄。」

  他們奔入迎恩寺之時,禿天王楊元化首先迎上來,問道:「聽說兩位去求靈藥可曾得手?」

  佟長白喝道:「老禿走開,時間寶貴。」

  楊元化嘻嘻一笑,道:「那就請吧!」

  原來他已見到法音的眼色,是以忍住怒氣,並不發作。

  法音找到一影大師,把藥瓶交給他,便和佟長白趕去見朱宗潛。

  因為他發覺佟長白情況不妙,生怕惹出禍亂,是以首先要找朱宗潛求救。

  朱宗潛斜倚榻上,精神還好,正與歐陽慎言等人說話。

  他一見佟長白、法音二人進來,立刻從枕下取出陰極針,丟給佟長白道:「速速連刺『混元』、『交會』兩穴。」

  佟長白如受催眠一般,取出銀針動手便刺。

  朱宗潛一算時辰,便又向法音道:「有勞大師代為施針,此乃背後之穴,佟兄不便自行動手。」

  法音拈過寶針,凝神候令,朱宗潛一連報出五處穴道,法音應聲出針,毫釐不爽,然後把寶針還給朱宗潛。

  旁人都不明白朱宗潛何以會向佟長白施展金針刺穴之術,只有法音會得此意,也因而對朱宗潛的機警更加佩服。

  佟長白長長透一口大氣道:「小朱,藥已經弄到手啦!但你的麻煩也可大了。」

  朱宗潛道:「有什麼麻煩?」

  佟長白道:「那個女孩子,自稱霜夫人,手下之士高明無比,她說等你好了之後便來找你,這豈不糟糕?」

  法音道:「這是急不了之事,也說不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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