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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他的話聲一如常人,絲毫沒有異處。而且一開口就報上師門來歷,生似是江湖經驗極嫩,而又不擅心計之人。

  安順道:「原來是畢道長,兄弟姓安名順,今日得會道長,實感榮幸。」

  他說話之時,即已發覺歐大先生得到那五名道人馳援,聲勢大盛,已經渡過險關。心中大恨不已,胸中充滿了殺機。

  他越是想弄死對方,那股笑容就更加和藹可親,這正是得到「笑裏藏刀」這個外號的緣由。

  如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勢必被畢玄通這等稚嫩而又老實姿態所惑,放心大意地出手猛攻。

  但安順何等老奸巨猾,認定了畢玄通乃是罕逢的勁敵,絲毫不敢大意,又笑道:「歐兄乃是貴派著名人物,兄弟抵敵不住,右掌已受了傷,但望這回別讓道長把左手也弄傷才好。」

  畢玄通向他揚起的右手望去,果然見到血跡已透過包紮的布條,當下歉然稽首道:「貧道願為敝派歐長老,向安施主奉達歉疚之情。唉!出家之人,豈宜揮劍拚鬥?假如施主讓開,貧道決不敢得罪。」

  安順聽了這話,竟也不禁有點相信這個道人性情老實忠厚,不知不覺中鬆懈了不少,道:「畢道長好說了,我又何嘗想動手拚命呢!」

  話聲未絕,突然一傘點去,迅快如電,傘尖所取的,卻是中之必死的大穴要害。

  這一手實在使人大感意外,以這安順的名望身份,怎麼說亦不應有偷襲之理,再者以他的武功造詣而論,但凡偷襲暗算,決無失手之理。

  安順自家也感到十拏九穩,這一傘點去之時,口中險險喝出「倒下」二字。但話聲未發,已因畢玄通橫移兩尺避過了他這招偷襲,遂告嚥回腹中。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雖然對方武功造詣之高,至足令人震駭。但安順最吃驚的,卻是對方的心計。

  這畢玄通一上來,江湖經驗表現的如此的稚嫩,性情如此的老實,竟把安順瞞過,才有出手偷襲之舉。

  暗算失風,那當真是奇恥大辱,並且日後永遠得被對方嗤笑。饒是安順這等老奸巨猾,亦有罩不住的感覺,一時老羞成怒,揮傘進擊,滿面漲紅。

  畢玄通叫道:「你這人怎的不出一聲,便下毒手?哼!由此可見,一定是心黑手辣,罔顧江湖規矩之輩。」

  他的聲音清亮異常,遠傳數里。安順曉得定必被殭屍黨之人聽到,更加感到嗔怒,傘招頓時一變。

  但見他出手不快,揮動百寶傘之時,如挽千鈞重物。畢玄通馬上感到長劍刺劈之時,甚是黏滯。

  但他毫無懼色,猛可振腕抖出幾朵劍花,竟以一招「千霞吐鋒」,用「滑卸」兩訣,疾攻敵人。

  這一劍奇幻絕倫,安順竟被迫得連退三步。畢玄通口中「呔」的一聲,馭劍續施奇招,攻勢如奔雷掣電一般。

  他長劍幻化出千百道精芒虹光,把安順裹在其中,直是風雨不透。

  安順心中叫聲倒霉,百寶傘全力招架,卻也不過是勉強支撐住殘局而已。

  那邊的五名道人,五柄長劍早已結成一座劍陣,把歐大先生護在當中,力抗黑龍寨的「分屍大陣」。

  這座武當劍陣,雖然破不了對方的「分屍大陣」,可是自保卻似乎綽有餘裕。歐大先生簡直不用動手,因此目光不時往畢玄通那邊望去。

  他心中有數,曉得安順的武功,非同小可,若是單打獨鬥,只怕還勝過他歐大先生。可是畢玄通卻顯示出深厚絕倫的功力,絲毫不遜於安順,而那師門祕傳的內家劍法,更是奇招迭出,使安順應付維艱。

  歐大先生禁不住定睛看了一陣,發覺畢玄通的劍法,沒有一招不是他也極為熟悉的。但在畢玄通劍上使出來,威力迥異凡俗。雖說他功深力厚,逾於別人。但最主要的,是應敵變化之時,他選用的招式,無一不是恰到好處,大收克敵制勝之妙。

  他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我歐凡出道以來,縱橫江湖數十年,為師門爭回不少聲譽,但如今終不免有垂垂老矣之感,且喜畢長老才智驚世,天資超俗。本派有此人繼起領導,行將大放異彩,威鎮天下無疑!」

  轉念之時,但見畢玄通妙著屢施,迫得安順險狀百出。安順似是深感情勢不利,步步後退,絲毫不敢逞強。

  鏖戰之中,只聽安順厲嘯一聲,欻然衝破劍網,如星拋丸擲般竄上山崖,隱去身影。

  宋炎怪叫一聲,率眾急退。這一群兇手端的來得快,逃得也快,只有三個黑衣勁裝大漢,被劍陣所傷,但均未失去行動之能,霎時間,都逃個一乾二淨,全無影蹤。

  歐陽慎言和范遜催馬趕了上來,還未說話,忽聽對面來路上蹄聲雜沓,眾人轉眼望去,卻是三匹空空無人的坐騎奔來。

  歐陽慎言道:「那本是殭屍黨三人的坐騎,看來竟是賣個人情,送給咱們做腳力呢!」

  一名道人已上前抓住三馬的韁繩。畢玄通沉聲道:「赤木,上前細心檢查。」

  另一名道人應聲躍出,把三騎全身上下都細加查驗。

  歐大先生替雙方介紹,歐陽慎言道:「畢長老劍術蓋世,才略過人,兄弟甚感敬佩。」

  他並非隨口誇獎之言,實是發自內心。只因相交尚淺,是以淺淺數言即止。

  這正是他閱歷經驗豐富老到之處,因為他不大深悉武當派內部的情形,如若過於推崇畢玄通,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歐大先生的反感。事後他曾對范遜談論說,當那畢玄通下令檢查坐騎之時,那已充份顯示出此人不但才智過人,兼且心細如髮,將必是領袖一派的人物。

  此時,他們一共有六匹坐騎,畢玄通命那白木和赤木二徒各乘一騎,留下青木、黃木、黑木三人徒步上路。

  於是六騎迅急馳趕,一路上平安無事,抵達洛陽城郊的護國迎恩寺時,已是子夜,早就過了限期。

  歐大先生率眾奔入,黑暗中佈防嚴密,入寺後共有三處暗樁打過招呼。他們奔抵禪院時,一影大師和巴靈、佟長白等三人,站在院門外迎候,一望而知,他們已在這兒等了許久。

  歐大先生顧不得介紹相見之事,開口便道:「兄弟受阻來遲,真是該死,只不知朱大俠他……」

  一影大師接口道:「不妨事,歐兄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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