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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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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遜身為銀衣幫兩堂堂主之一,名震武林多年,豈有怯敵之理,當下甩蹬下馬,徐徐走上前去。 歐陽慎言威嚴地道:「范兄即管放手施為,本幫這些年來,多方容忍,竟然被人小覷了。」 白骨抓羅岡雖是桀驁自大,但聽到歐陽慎言的話,也不由得心頭一震,忖道:「如若當真與銀衣幫幹上,我們須得趕緊回返總堂才行。」 范遜腳步一停,面上掠過遲疑之色,拱手道:「敝幫與貴黨相安多年,羅當家的何必為了一點私人仇怨,引起爭端。若羅當家的單是為了鍾姑娘之事,兄弟自當有所交代。」 羅岡沉吟一下,道:「以范兄之意,似是想本黨不要捲入這一場是非恩怨之中了?」 范遜道:「今日之事,完全是黑龍寨和安順從中搗亂,牽涉到整個江湖。兄弟甚願羅當家的再予考慮,毅然退出,不要被別人利用。」 安順和宋炎這刻都不便說什麼話,他們直到此時,方知范遜實在是極難應付的角色,無怪銀衣幫能夠遍佈全國,令行天下,敢情真網羅了不少人才。 歐大先生卻暗暗著急,因為目下是片刻必爭的情勢,對方動不動手都無所謂,只要拖延時間,就等如得手。他突然靈機一觸,提高聲音,道:「羅當家的,若是要你這刻退讓,實是有傷面子,依老朽愚見,貴黨三人立時退開,歐陽幫主和范兄也同時迴避。老朽獨力試行一闖,成敗都是老朽自己之事,如此可好?」 白骨抓羅岡哈哈一笑,道:「歐兄當真通達爽快,好,就這麼辦。」 轉身躍上馬鞍,舉手一揮,帶了鍾氏兄妹,一逕越過了歐大先生他們,到了他們後面。 如此自然失去攔阻之勢了。 ▼第四十四章 險死還生 歐陽慎言果然有一幫雄主之風,魄力過人、竟然毫不遲疑,轉眼望向范遜,提高聲音,道:「羅當家的既然願意依照歐兄之言,俾不傷江湖和氣,咱們自然更不可有違歐兄美意。」 范遜欲言又止,一望而知,他十分的不贊成此議。但歐陽慎言的話已當眾說出,豈能不遵,只好勉強的點點頭。 歐陽慎言何嘗不知此舉陷歐大先生於十分不利的境地,假如他和范遜不撤走,以他們三人之力,聯手拒敵。敵人之勢雖強,也得大大費一番氣力,付出鉅大的代價,方能把他們給攔住。然而他又深知歐大先生才智過人,既然提出此議,必有難測之用心,決不是僅僅為了江湖義氣而已。 這歐陽慎言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安順等人,未必就肯答應讓他和范遜撤走,因為萬一那瓶藥物改藏在他們身上,則放他們過去,等如放棄攔截的意圖了。但假如安順不答應他們撤走,歐大先生仍然不至於人孤勢單,而敵方卻已少了三個難惹的強敵。 這其中的利害得失,十分微妙,連范遜這等精明幹練之人,一時之間,也無法考慮周全。 歐陽慎言催馬行前數尺,望住安順,道:「安兄意下如何?如無異議,老朽和范堂主就過去啦!」 安順果然懷疑藥物已放在他們身上,但他性情奸狡,暫不作答,目光向活骷髏宋炎望去,看他有何意見。 宋炎一向是黑龍寨的軍師,智謀之高,自然也不在話下,他在這指顧之間,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後的結論是:「即使靈藥是在歐陽慎言身上,能及時送給朱宗潛,但據沈老大的推測,這一點藥物份量未足,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用。最要緊的還是留下歐大先生,使一影大師不能與他合參出配方。況且,今日若能擊敗歐大先生,則在場之人,那怕是置身事外的殭屍黨,亦變成武當派的仇人。我能拖這些人下水,何樂而不為?」 他念頭電轉,只不過費了眨眼的時間而已。當下說道:「小弟的愚見,是不必和銀衣幫正面衝突結恨,安兄高見如何?」 安順一看殭屍黨不肯得罪銀衣幫,黑龍寨也是如此,剩下他一個人,何必一意孤行的反對?於是向歐陽慎言拱手道:「幫主請吧,但望你尊重江湖規矩,走得遠些。」 歐陽慎言道:「這個自然。」 催馬前行,霎時和范遜兩人已繞過對方,走出老遠,方始停下。他們走多麼遠,羅岡等人也走多麼遠,雙方暗中仍然保持對峙之勢。 歐大先生隻身孤劍,面對安順和宋炎、以及十多名著名的黑龍寨兇手。這等形勢,不問而知,實是危險萬分。 但他神色冷靜如常,既不動手,也不發話,安順乃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老奸巨猾,極是沉得住氣,亦是不言不動。心想:「你若是有種,我們就這樣對耗上三日三夜吧!」 時間不停地流逝,看看已耗去一炷香之久,歐大先生心中其實大是焦灼,情知這一陣耽誤,已經絕無及時趕到洛陽的希望了。 再者,歐大先生自知若是算計錯了,以他隻身孤劍之勢,加以人乏馬倦,一旦動手,定必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目下只好咬牙苦等,決計不能流露出絲毫焦灼不安,更不能先行挑釁動手,這等情況,自是苦不堪言。 安順突然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道:「歐兄想是極為疲倦,是以費了許多時間調元運息,現下大概已經功行圓滿了吧?」 歐大先生知他出言相試,應付略有不慎,立時觸發大戰,當下微微一笑,緩緩的道:「諸位深信只要攔阻得住老朽,朱大俠便必死無疑,是也不是?」 活骷髏宋炎道:「莫非我們竟猜錯了?」此人詞鋒銳利,又能令人測不透他這話後面的真意,實在不易應付。 歐大先生道:「以老朽的看法,你們此舉只對了一半。假如老朽不能及時趕到洛陽,對朱大俠雖有影響,卻不至於拖垮整個大局。」 安順笑道:「那麼咱們就耗上一兩天再說吧!」 歐大先生心中一寬,那安順又道:「但此事兄弟不敢作主,宋兄,依你高見,我們是合力出手攻襲呢?抑是這樣子對耗下去的好?」 宋炎沉吟一下,道:「假如安兄答應的話,小弟主張馬上動手。」 歐大先生連忙運功戒備,但聽安順口中不斷地發出笑聲,卻毫無法子可以猜測得出他笑聲的含意。 又過了一會,安順躍下馬背,立時所有的人都這麼做,一個黑衣勁裝大漢奔上來,把安、宋二人的坐騎帶走了。 歐大先生也飄身落地,面色冷峻沉寒,就是差沒有亮出長劍而已。安順笑道:「別忙,我們耗到日落之時再說。」 此時夕陽斜暉,讓每個人都拖上一條長長的影子,離落下的時刻,已不會長久,歐大先生泛起任務失敗了的感覺,不由得輕輕歎一口氣。 安順又笑哈哈的道:「歐兄早先的劍法凌厲不過,等到日落之後,兄弟還要再行領教。」話聲未歇,陡然間,疾如掣電般躍上去,左手的百寶傘猛掃,風聲呼呼。歐大先生長劍錚一聲出鞘,抵住對方偷襲的一招。 宋炎也掣出那對新月刀,撲了上去,冷冷道:「歐老兒,你趁早棄劍投降,奉上藥物,還可饒你一死。」 歐大先生突然間醒悟一事,那就是懷中這一瓶「百歲紅花」,不但是朱宗潛必須之物,同時亦是沈千機所急需的。 他也不揭破,以便萬一實在不支之時,或者還有機會毀去此藥。方轉念間,敵方的一傘雙刃,攻發如奔雷掣電,迫得他連退數步,才穩住了陣腳。 那安順目下顯示出他深厚絕倫的功力,傘招復又奇詭之極,一傘擊出,風聲忽強忽弱,變化多端。 歐大先生奮戰了十七八招,心頭大駭,暗忖:這安順的一身武功造詣,實是高明不過。如在往日他手掌未受傷時,以一敵一,只怕也無法勝他,何況目下身倦力乏?對方又多了一個宋炎,更是難支,看來落敗傷亡,只是遲早的事而已,轉念之際,宋炎忽然發出號令,那十餘名黑衣大漢,一湧而上。 這些黑龍寨的兇手們,個個武功高強,悍不畏死,又擅長群毆之術,只要使出「分屍大陣」,向無活著出陣之人,只有朱宗潛是唯一的例外。 他們湧撲上來之時,極有法度,決不會自行妨礙,亦不會影響到安順、宋炎兩人的攻勢。 正當這一幫慓悍兇手們堪堪形成合圍之勢,山崖上傳來一聲清嘯,宛如鶴唳九霄,嘹亮非常。 緊接著六條灰色人影,星飛丸瀉般,沿著山崖疾撲下來,轉眼間,已落到地面。安順唰地退出戰圈,蓄勢迎敵。 但見這六人皆是道士,手中都提著長劍,乍看時真分不出誰是領導者,只因這六位玄門之士,個個看上去都是三旬左右的人,裝束兵刃上也沒有分別。 安順橫傘攔阻,其中一個越眾而出,迎了上來,但見他相貌不俗,眉宇疏朗。雖然如此,卻是雙目無神,因此看上去毫不起眼。 這名道人年紀只有三十多歲,提劍迫近,使出一招「仙人問路」,封住安順揮傘旁擊之路。恰在此時,餘下的五名道人齊齊從兩側掠過,逕直撲向歐大先生那邊的戰場中。 此時如有旁人觀戰,一定覺得那五個道人有如生龍活虎,而這個迎敵安順的道人,顯然呆滯死板得多。 但身在局中的安順,卻不是這麼想法,他眼見對方單以一招劍法,就迫使自己沒有法子攔阻別人,這等手段,錯非是一流高手,如何能辦得到? 於是他立刻集中全力,貫注對方。口中仍然嘻嘻直笑,道:「道長的仙號如何稱呼呀?」 那道人道:「貧道畢玄通,乃是武當門下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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