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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歐大先生一面催馬緊趕,一面忖道:「假如沈千機等人在這一節路上守候,我疲乏之餘,實是難有一拚之力。但即使如此、畢師弟仍然可望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抵洛陽。」

  他邊想邊馳,已走了十餘里路。縱目四望,但見四下丘陵起伏,身處其中,簡直沒有法子見到數丈外的景物,盡被層崖斷壁隔住目光。

  忽然聽到前面隱隱傳來車馬之聲,他早已注意到路上的蹄痕車轍乃是剛印上不久的,這時便知自己已追上這一小隊車馬。轉過山崖,果然見到兩輛大車,還有五騎簇擁,向前緩行。

  這一幫人馬,一望而知乃是幾個客商結伴而行,其中有兩個剽悍大漢,定是保暗鏢的鏢客。

  雙方相距只有數丈,歐大先生一出現,這批車馬立時加快速度,向前馳駛。但歐大先生匹馬輕騎,自然比他們快得多,不一會工夫,已迫近這批車馬。

  他急急穿越過這幫客商,繼續迅馳,居然並無事故。馳出數里,前面山坳後突然轉出四騎,乃是三男一女。

  歐大先生目光到處,心中倒抽一口冷氣,暗念:「這些魔頭們怎的全部都到了此地?以他們如此強大的實力,莫說自己目下已經疲乏之極,即使不然,亦難有闖過之望。」

  雙方霎時已迫近,相距不過丈許。

  歐大先生方自勒住坐騎,對面四騎有一人突出同儕,冷冷道:「歐兄可還認得兄弟?」

  此人面白無鬚,五官清秀,年約四旬左右,身披長衫,看來甚是斯文,但雙眼卻射出陰毒迫人的光芒。

  歐大先生道:「黑龍頭沈千機威名赫赫,天下有誰不知?」

  他目光轉到其餘三人面上,又道:「這三位都非等閒人物,雖然是初次見面,卻也不勞沈兄引見了。」

  沈千機頷首道:「好,閒話少說,歐兄從武當山上帶了什麼物事趕來?」

  歐大先生道:「沈兄認為兄弟會告訴你們?」

  沈千機道:「那也說不定,假如歐兄曉得兩天前,我們曾經擒下了少林法音和尚,卻又讓他安然回去,連同他所購的藥材,也完全還給他,或者就肯坦白賜告了。」

  歐大先生大是迷惑,但不等他開口,沈千機又道:「只因兄弟略通醫藥之道,一望之下,已知一影大師連配方也未曾鑽研得通,何況又缺了一味主藥,決難挽救朱宗潛性命。」

  歐大先生瞠目道:「聽沈兄的口氣,果然精通此道。兄弟也不必相瞞,這次返山,求取了一點藥物,便急急趕回。」

  沈千機道:「那一定是蘇魯池邊出產的百歲紅花了。」

  歐大先生見他果然厲害,一口叫出了百歲紅花的名稱,知道多說也是徒然,只好答道:「正是此物。」

  沈千機仰天一笑,道:「兄弟有一句肺腑之言,只不知歐兄肯不肯相信?」

  歐大先生道:「沈兄尚未說出,教兄弟如何曉得?」

  沈千機道:「兄弟想向歐兄借觀這百歲紅花,但決不毀損或是佔為己有。」

  歐大先生不禁莞爾而笑,道:「沈兄這話實是令兄弟感到難以置信,假如沈兄純粹只為了見識此藥,那也得等到以後,兄弟專誠帶一點給沈兄瞧瞧。」

  沈千機道:「兄弟不敢怪歐兄不予置信,但兄弟又極不欲與武當派結下深仇,在這等情況之下,倒是教兄弟有左右為難之感了。」

  他的話已暗示定要取那百歲紅花一瞧,但卻不願因此而殺死了歐大先生,是以不易解決。

  安順發出和藹悅耳的笑聲,道:「沈兄目下這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以兄弟看來,要解決這件事,何難之有。」

  沈千機大喜道:「敢請安兄指教。」

  安順道:「沈兄好說了,依小弟愚見,你只須保證決不搶奪這宗藥物,歐大先生如若相信得過,自肯答允。」

  沈千機道:「無奈歐兄就是不肯相信啊!」

  安順道:「這問題出在沈兄你答應不搶奪之上。」

  這一句話不但沈千機瞠目,連歐大先生自家也莫名其妙。

  沈千機道:「好極了,安兄敢是要兄弟告訴歐兄說,咱們打算搶奪這百歲紅花,這樣歐兄反而肯借我一看?」

  安順道:「正是如此,不過,這話有個先後之序:那就是沈兄你一定得立下誓言,保證你借視藥物之時,決不毀損或強奪。定必一清二楚絲毫無恙地交還與他。然後,你讓歐兄準備好了,方始出手攫奪。」

  沈千機點頭道:「高見,高見,兄弟佩服之至。」

  陰陽雙屍依然莫名其妙,鍾勿光較有城府,忍住不響。他的妹子鍾勿花,可忍耐不住,提高聲音,道:「沈兄當真已經懂得了,果真有效麼?」

  歐大先生插口道:「有效與否,那是兄弟之事。」

  沈千機回頭向鍾勿花微微一笑,道:「多半有效,因為咱們既然講明過後方始硬奪,歐兄這才信得過我們。事實上,這是唯一或能化干戈為玉帛之法。」

  歐大先生道:「兄弟瞧不出竟有這等可能。」

  沈千機道:「兄弟一談你就明白啦!只因朱宗潛傷勢極是嚴重,不論是什麼人出手救他,也須這一味百歲紅花,才有成功之望。但假如歐兄帶來的百歲紅花,數量太少,縱是華陀復生,亦將束手無策。兄弟略通此道,一望之下,便知劑量是否足夠。如若不夠,自然雙手奉還,恭送歐兄過去,不必結樹強如武當的仇敵了。」

  歐大先生一聽果然有理,假如不給他看,對方莫知虛實,那當然會出全力攔截。反過來說,給他看過之後,劑量不夠,雙方安然分手。如若足夠救治朱宗潛,則自己捨命突圍,也是值得。

  但他還考慮到師門及個人聲譽的問題,尚自沉吟遲疑,未能決定,沈千機又已說道:「歐兄所帶之藥,說不定乃是膺品,又或是藥效已失,兄弟自應弄個明白,方可動手,你說是也不是?」

  歐大先生一聽這又是很有力的理由,當下道:「這瓶藥物借與沈兄瞧瞧,本無妨礙,但假如劑量足夠,亦非假貨,如何能保證沈兄不會當場毀損?」

  沈千機尋思一下,道:「此事何難之有?歐兄即管拿劍抵住兄弟胸口要害,這才取藥出來。假如兄弟略有異動,格殺不論。諒兄弟決不至於輕易糟蹋性命。」

  歐大先生道:「這果然是可行之法,但貴友們卻須退得遠些,以免兄弟生出杯弓蛇影之疑,失手傷了沈兄。」

  他乃是當代有名劍客,若是以長劍抵住要穴,自然有把握隨時即可取對方的性命。

  鍾勿光突然冷冷道:「以咱們四人之力,諒也不難擒下歐兄,但沈兄竟以性命作抵押,殊為不智之舉。」

  安順嘻嘻一笑,道:「這一點正是人家與咱們不同之處,如果要沈兄把性命抵押在兄弟手中,他死也不肯幹的,鍾兄你放心好了。」

  沈千機心中罵一聲:「好奸狡的小子,果然是笑裏藏刀,以害人為樂之輩。」

  要知安順這話,表面上是給歐大先生一頂高帽,促使他守信,但不管歐大先生守信與否,反正不是他安順拿性命作抵押,是以他樂得促成此事,瞧瞧熱鬧。

  歐大先生一反手掣出長劍,道:「如若決定這麼辦,兄弟就得罪了。」

  沈千機回頭示意,安順、鍾氏兄妹齊齊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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