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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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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已深悉褚宅的形勢,又聽她詳細說出警鐘裝設的位置,全宅一共有十五個警鐘之多,把偌大的一座褚宅分作五區。 假如第一區有事,便敲一響。第二區有事敲兩下,全宅之人,一聞得鐘聲,即可知悉本宅哪一區有事,須人馳援。 褚玉釧又告訴他說,她已盡一日之力,與本宅所有婢僕個別談過話,囑咐他們在這幾日之內,打醒精神,密切注意有無可疑情形,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不可鬆懈。 誰也想不到這洛陽世家戒備得如此嚴密,朱宗潛在黑夜中巡視全宅時,行動十分小心,免得褚宅的下人發現,鳴鐘報警。 還好的是他深知一切內情,熟知本宅的地形,所以不難瞞過褚府婢僕們的耳目。 第一夜沒有事情發生,日間,他照例藏匿在褚玉釧的繡床上。 下午時分,他精神奕奕地盤膝坐在床上。 褚玉釧走入來,撩帳一瞧,微笑道:「你睡夠了?」 朱宗潛道:「我們練武之人,睡不睡都不要緊,你敢是打聽到什麼消息,趕來告訴我?」 褚玉釧點點頭道:「剛才一個老家人告訴我說,有人在附近打聽我家的情形,這個老家人極是精明能幹,他聽得這個消息,便進一步查究,居然見到那個探詢我家情形的那個人。」 朱宗潛道:「那人長相如何?」 褚玉釧道:「那人長衫短掛,面上一直帶著笑容,隨身帶著雨傘,乃是個道道地地的生意人,卻是江南口音。」 朱宗潛沉思頃刻,道:「奇怪,在我記憶之中,並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他會是誰呢?知不知道他落腳之處?」 褚玉釧道:「不知道,我問過那個家人。」 朱宗潛道:「那人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褚玉釧心想:「怎的他所問的都是我曾經向老家人問過的呢?」當下很快地回答道:「老家人很細心,他與附近的人和店舖無有不熟,所以後來一一查詢,這才確知那人當真有查訪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有些人很愛說話,寒家在此世代安居,家中情形附近的人全都曉得。甚至連我的房間坐落在哪一處,他們都說得出來呢!」 朱宗潛唔一聲,道:「照你的口氣推測,那人大概曾經查及你的事了?」 褚玉釧道:「不錯,老家人只是聽出有這麼回事,不過當真查問之時,那些鄰人想是發覺不該向外地人提及我,所以都支吾其詞,沒有把詳細內容告訴老家人。」 朱宗潛微笑道:「這已經夠了,貴府這位老家人真了不起,敢情連他也瞧出問題是發生在你身上,所以他也特別留意到人家提起你之事。」 他瞑目尋思了一下,才又道:「請你在外間守著,找一件什麼事做,藉此掩飾你不在內間之故。這樣就不至於萬一被婢女僕婦進來發現了我。」 褚玉釧放下羅帳,在床前站了一下,這才轉身出去。 他彷彿聽到她輕輕嘆息之聲,但他假裝不知,並且設法用別的事情使自己不去想及她。 他獨自忖道:「這個打扮得像生意人的傢伙,不是宋炎手下,就是東廠的耳目。反正不出這兩者的範圍,今晚想必就會有行動了。」 他不知不覺伸手拿起長刀和芙蓉劍,摩挲一下。目光落在芙蓉劍上,從這口上佳的寶劍,聯想到贈劍之人「歐陽謙」,忖道:「他已被雪女帶返冰宮,現下大概已失去自己的意志,像其他奴隸一般,任得冰宮主人指使。我定要把他救回,因為他到底是鐵錚錚的俠義之士。但冰宮主人一定不肯讓我輕易得手,我們勢必變成敵人。這時雪女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這是十分棘手的難題,很難做到面面俱圓的地步。 他煩惱地搖搖頭,突然間又泛起一個女孩子美麗影子,這個女孩子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碰上的美女,曾經在無意之中,化解了「紫府禁果」的惡寒大熱,她便是林盼秋。 想到了她,朱宗潛遺憾地搖搖頭,忖道:「她居然會相信我與計多端的美妾私通之事,可見得她一點也不瞭解我的為人。她並且因此而和歐陽謙要好起來,如若不曾發生計多端之事,我和她也許……」 他忽然想到歐陽慎言並沒有提及林盼秋的下落,是他知而不言?抑是根本上不曉得有她這一個人?或計多端在潛逃之時,已把她挾走了? 他大吃一驚,默默思索如何查明此事。 過了一會,他叫褚玉釧給他紙筆,寫了一封信。 他寫好之後,交給褚玉釧,道:「請你找到那位老家人,托他把此函送到一個地方。這件事務須祕密小心,萬萬不可失落此函,亦不可被人查出,否則我的蹤跡就等於洩露了。」 褚玉釧道:「我明白了,你認為他很能幹,定可勝任,對不對?」 朱宗潛道:「正是此意,那位老人家叫什麼名字?」 褚玉釧道:「我家上下都叫他老庭貴,他昔年跟隨家祖父,走南闖北,眼界極廣,果然是十分精明幹練之人。」 她接過那封密函,記住朱宗潛說的地址和人名,便匆匆出去了。 不多時便已回來,向朱宗潛說道:「老庭貴一口答應去辦,但他卻提出了一個問題。」 朱宗潛道:「你怎生回答呢?」 褚玉釧道:「咦,你還沒有聽我說出他提的問題,如何就問起答案了?」 朱宗潛道:「這還用說,他一定是問這封信是你寫的?抑是別人托你做的?」 褚玉釧道:「一點都不錯,我當時一想,你既然十分讚賞他的精幹,而他又提出如此厲害的問題,只好從實告訴他說,是別人托我做的。」 朱宗潛笑道:「好極了,大概不會有什麼差錯。」 他側耳聽了一下,道:「有人來啦,你快出去,在外間攔截來人。」 果然兩個女子走進來,那是褚玉釧的兩個堂嫂,她們在外間咭咭咕咕地說了一會,都是家中的家務。 兩位嫂嫂走了之後,褚玉釧又出去了,原來是一個侍婢來找她,說是老太爺叫她去一趟,她剛剛走出內門,一個滿頭白髮,但腰肢卻挺得筆直的老家人攔住去路,引她到旁邊一個房間中,道:「是老奴假老爺之命,把你請出來。」 褚玉釧心中微驚,道:「有什麼事?」 老庭貴道:「老奴大膽把那封密函拆開,把這封信抄下來,現在又送信回來,特地把抄下的給你瞧瞧。」 褚玉釧慍道:「你怎可以偷拆人家書信?」 老庭貴道:「老奴實在不應該那樣做,可是老奴細細一想,寧可有傷陰騭,也不願讓你獨自應付這些奇怪的事情。萬一你年紀太小,經歷不夠,以致上了人家的當,豈不糟糕?」 褚玉釧對他也無可如何,因為這個老家人到底是一片忠心,生怕她上當受騙,所以甘願做出不道德之事,希望對她有所幫助。這等用心,誰能再加以深責呢? 她嘆口氣,接過他抄下來的紙箋,定睛一瞧,朱宗潛這樣寫道:「林盼秋姑娘消息杳然,前此歐陽幫主說起平八壇瓦解事,並未提及她的下落,令人心焦,希速查明。」 寥寥數語之下,署有「宗潛」二字。 褚玉釧像是被悶棍當頭一擊,面色泛白,想道:「原來他另有心上人,怪不得他如此冷淡地對待我。這人太可恨了……」 轉念又忖道:「我並不是一定要跟他怎樣,但他應當磊落光明的告訴我,哼!哼!假如不是老庭貴老練的話,我休想知道他心中有一個林盼秋姑娘。天啊!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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