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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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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床上一回顧,已找不到朱宗潛的蹤影,雖是知道他武功高強,有神出鬼沒之能,到底也不禁大為驚歎,並且因而想起了李思翔。 她曉得李思翔亦是文武全才,相貌風度都高人一等。以往她對這位表兄真是敬佩崇拜之極,芳心中再也容納不下別的男子的影子。可是朱宗潛的出現,極是強有力地侵入她的芳心,使她對李思翔的崇拜大為減弱。 她雖是知道這是合理的變化,可是換一個角度來看,她不免流於「見異思遷」和「善變」,因此之故,現在她獨自躺在床上,想起了李思翔,頓時感到十分慚愧,忖道:「我以前很願意嫁給表哥,為他主持中饋。家中各人也都有這種意思,可是我卻忽然喜歡上別的男子,這真是太卑賤了,原來我竟是如此不貞的女子,表哥如若曉得內情,一定感到十分失望和傷心。」 她哪裏睡得著,一方面思潮起伏,情緒騷亂,一方面又想到明日早晨去見祖父之時,應當先說些什麼話,怎生使他老人家同意設置警鐘之事。 天色迷濛之時,她不知不覺睡著了。朱宗潛站在床前,一手撩起羅帳。 床上的佳人猶如海棠酣睡,甚是美麗動人。 他幾次想叫醒她,但想到她輾轉反側了一夜,好不容易睡著,應當讓她多睡一會才行。 不過,天色已明,他又必須躲上床,免得無意中洩露了祕密。 他呆呆地想了一會,耳中突然聽到極低微的腳步聲,像是精通武功之人躡足走來一般,心頭一凜,一聳身已上了床,鞋子也來不及脫下,蹲在床角。 那陣步聲經過外間,接著房簾一動,一個俏美侍婢走進來。她大概是十六七歲,身體纖細輕盈。 朱宗潛一望之下,倒也難以判斷她究竟是否懂得武功?所以步聲特輕,抑是由於身形特別纖巧而致? 這名俏婢一直向繡床走過來,朱宗潛大窘,心想她一撩起羅帳,見到了自己,會有什麼想法? 當然她首先會尖叫一聲,然後抑制驚慌,退出此房。她暫時不敢洩露祕密,這是毫無疑問之事。 不過時日稍久,可就說不定了,況且在她心中,一定以為小姐偷養漢子。褚玉釧一旦想起此事,定要難過萬分。 俏婢果然一直走到床前,輕輕叫:「小姐,小姐……」 朱宗潛一瞧實在沒有法子了,雙手一伸,把褚玉釧整個人抓起來,讓她坐起,自己迅即躺下,拉過衾被蓋住身體。 被窩中不但溫暖,而且芬芳撲鼻,說不出是什麼香味。 俏婢一撩帳,但見小姐雙眼仍欲睜未睜。不禁笑一下,伸手推推她,道:「小姐,醒一醒,你不是說過今天要上廟裏進香的麼?」 褚玉釧這時才醒過來,身子動了一下,猛可駭得面色大變,原來她感覺到被窩裏有人,她腿腳移動之時,碰觸到他。幸而她立刻就記起了朱宗潛,這才沒有尖叫出聲。 俏婢訝異地望住她,道:「婢子得趕緊整理床鋪啦!」 褚玉釧神魂不定,口中應道:「我該起身啦!」 朱宗潛聽了這話,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竅。心想:「我的大小姐呀,你怎能答應讓侍女整理床鋪呢?」 他一急之下,伸手推她一下,恰好碰到她的小腿。 由於她坐起,所以碰到滑膩溫暖而又富於彈性的小腿肌肉上。 這對年青男女彼此都大為震動,朱宗潛倒沒有一點邪念,只感到實在不該隨便動手,以致碰觸著她嬌貴的肉體,行為實是輕薄之極,是以心中大為窘困。 褚玉釧也說不上動了邪念,不過對方的這一推,卻使她如觸電流,半邊身子都軟麻無力,綺思遐想,繚繞心頭。 俏婢笑一下,道:「小姐這一次趕不上頭香啦!」 褚玉釧半晌才鎮靜下來,問道:「你說什麼?」 俏婢道:「婢子說小姐今日上廟燒香還願,可趕不上頭香了。」 褚玉釧這刻那還管什麼頭香不頭香,揮手道:「算了,我等一會才過來,你且出去,我要想一件事情。」 本來她叫婢子出去,用不著什麼理由,平時也不會說出理由,但這刻懷著鬼胎,便不知不覺說出理由,免得對方過疑,其實此舉反倒是欲蓋彌彰。可見得一個人當真不可做虧心之事。 俏婢悄悄退出去,朱宗潛掀開被衾,露出頭面,向她苦笑一下,卻又不由得一怔。原來褚玉釧正低頭瞧他,兩人打個照面。但見她鬢亂釵橫,眼皮微腫,別饒一種春酣花慵的嬌姿,使他的心不覺「怦」地大跳一下。 他迅快地忖道:「怪不得自古以來,美人之神態情趣,均可入詩。衛泳的枕中祕記載說:『唇檀烘日,媚體迎風,喜之態。星眼微瞋,柳眉重暈,怒之態。梨花帶雨,蟬露泣枝,泣之態。鬢雲亂洒,胸雪橫舒,睡之態。』我以前閱及,只是掠眼雲煙,全無所感,殊不知古人果不我欺,像她惺忪未醒之態,果然可以入詩,更可入畫……」 褚玉釧被他炯炯的目光瞧得垂下眼皮,一抹羞紅泛上玉頰。又是別樣嬌羞之態。 朱宗潛不禁又發痴想,忖道:「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是喻西湖之美如西施,不論如何妝扮,總是一樣的迷人。她又何嘗不是呢?」 褚玉釧用細白齊整的牙齒咬住下唇,終於忍住心中的羞意,輕輕道:「對不起,我太不中用,差一點……」 朱宗潛舉食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別作聲。 她只好彎腰低頭,貼近他耳邊,又道:「我不去上廟進香啦!」 她的秀髮拂過他的面龐,使他感到微癢。而她的口脂香和噴在他耳邊的熱氣,更使得他心頭微癢。 朱宗潛雖是大俠胸襟,意志堅強,武功高絕。可是在男女之間的廝磨情境中,也一如世間的年輕人,不由得心醉神搖,只差一點點就伸手出去抱住她。 他敢跟任何人打賭,當他抱住她的時候,她決計不會拒絕驚叫,甚且會把溫暖的香唇送上來,由得他品嚐享受。因此在這剎那間,他不斷地詢問自己,要不要伸手出去? 朱宗潛即使擁抱她和吻她,事實上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們都年輕,渴望愛情,古往今來,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褚玉釧心頭鹿撞,下意識地等待一個突然的變化,但朱宗潛在這一剎那間,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所想的主要是責任問題,一旦伸手抱住她,就等如擔負起她終身幸福的責任。 這一點他倒是很有把握,不過在目前來說,他身世間別有隱衷,與常人不同,加上許許多多的恩仇,須得奔走於江湖上,日日刀頭舐血,生死難卜。因此,他不敢在這刻就付出感情,免得將來含恨於地下,也誤了她的一生。 他始終沒有動彈,褚玉釧心中嘆息一聲,隱隱泛起失望之感。 她匆匆起床,向俏婢吩咐過,免得她翻動被衾,發現了朱宗潛。隨即去找祖父,依計行事。 這一日,褚玉釧忙得要命,雖然一夜沒睡好,但忙碌之下,倒也不覺得怎樣。 傍晚時分,全宅都裝設好警鐘。 她回到閨房,把婢子支走,取出食物,朱宗潛飽餐了一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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