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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朱宗潛本是借說話迫近對方,以便出手一擊之際,可望刺殺對方。卻萬萬想不到他忽然提出這個要求,內容新鮮古怪。當下問道:「假使她真的肯了,便如何做法?」

  屈羅道:「容易之至,你去哄得她答應幫助你的話,只須背貼背打坐就行啦!到時咱們暗中一調換,她當然不會曉得。」

  朱宗潛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話大有漏洞呢!」

  屈羅瞠目道:「什麼漏洞?」

  朱宗潛道:「莫說憑你的功夫氣力,可以迫得她這麼做,即使是我這個遠比不上你的人,也能迫她聽話。」

  屈羅道:「你說得有理,但我和她背貼背而坐之後,我一運功,她便會生出忽寒忽熱的感覺。其時她須要全心全意幫我抵抗這種奇怪的現象。如果她心中不願幫我,那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朱宗潛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門功夫在這一關上,倒是很奇怪,任何人煉到此處,勢要被迫捨去強暴之法,以求得對方合作。我猜他此舉,定是借重對方陰柔氣質,助他衝破這一關,才能修煉更高一層的功夫。嘿!嘿!像他這等兇殘橫暴之人,我焉能當真助他?不過那女子不知是誰?他既是說一男一女同時送來的,會不會就是李兄和褚玉釧姑娘?」這麼一想,渾身熱血立時沸騰奔流。勉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動,道:「好,但這件事辦得成功的話,你一定要幫我拜在你師兄門下,學學功夫。」

  屈羅大為高興,裂唇而笑,露出兩排又尖又黃的牙齒,看起來好像是吃人肉多了以致如此尖銳。他左手向空中一推,掌心上的巨鴉就撲翅飛起,盤旋空際。

  他舉步向長廊走去,足下的尖底木屐,又發出「獨獨」之聲。但見他每一跨步,就出去了六七尺遠,是以「獨獨」之聲不密,而實在移動得迅速無比。

  朱宗潛跑步追去,口中叫道:「我跟不上啦!」

  屈羅卻沒有理他,也不緩下速度,片刻間已走完這條相當長的走廊,轉入一座大殿前面的空地。在空地的東南角上,有一口水井,石砌的井欄,高達胸際。他一直走到井旁,道:「下去吧!」

  朱宗潛雙手一按井欄石牆,矯健地翻上去。探頭往井底一望,但見此井深達三丈有餘,底下甚是黑暗,卻仍然瞧得出是口枯井。不過常人的目力決瞧不出這是枯井。因此他懷疑地道:「這口井又大又深,若是跳了下去,底下的水不夠深,說不定會碰在水底的石頭上。」

  屈羅伸手抓住他手臂,怪笑一聲,突然向井內衝去,兩人頓時一齊急墮下去。那屈羅先踏到井底,手掌一使勁,一股力道托住朱宗潛全身,頓時抵消了他急墮之勢。而朱宗潛手臂被抓住之處,所受的力道一點也不比別處重些。這時朱宗潛不由得對這個惡漢的武功,重予評價,同時又想起他的師兄,比他更是高明,無疑已是當世間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了。兩人身在井底,可就很容易瞧出,這下面敢情甚是寬闊,原來是上窄下寬的一口古井。在一側的牆上有道矮窄門戶,門內甚是黑暗,全無所見。

  屈羅至此壓低語聲,道:「從這道門進去,便是一條狹窄甬道,彼端並無出路,但在這條甬道中,卻有兩間石室,建造得堅牢無比。那一男一女,分別囚禁其中。」

  朱宗潛盤算一下,問道:「我怎麼下手呢?」

  屈羅道:「總之,你想法子騙得那個女孩子答應就行啦!我可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但到時卻須得使她面向內,我方可以溜進去代替你。此事辦得成功,你要學到絕藝之舉,包在我身上,假使你不想吃苦練武,則我可以送你一大筆銀子,終身吃用不盡。」

  朱宗潛點點頭,便向那道窄門走去。那條甬道之內,又黑暗又潮濕。

  雖是如此,他的夜眼仍然瞧得清清楚楚,這是因為他至今尚是童身之故。

  但他卻伸出雙手,摸索而行,兩丈之內,故意碰撞了幾次。

  他一聲也不哼,因為屈羅警告他不可說話。又走了丈許,屈羅拉住他。微響一聲,牆上透出光線,原來是一道鐵門上的小洞透出來的。

  朱宗潛向小洞內望入去,只見這間石室內,比甬道光亮得多,一個女子背向門而坐,地上鋪了一層乾草。他雖是瞧不見她的面貌,可是從她的衣著裝扮中,即可以瞧出,她不是普通村女。他頓時大感緊張,忖道:「她會不會就是褚姑娘?」

  他瞧了好一陣,那女子始終沒有回過頭來。這時已感覺到屈羅悄悄從背後經過,改站在他左方數尺之處。他沒有理會,暗自想道:「不管這位姑娘是誰,但既是被屈羅擄來,總須救她出去。待我把他引出外面井底寬闊之處,便下手把他除去。」

  當下轉眼向屈羅望去,伸手拉拉他,自己便先向出口走去。屈羅緊緊跟隨,到了窄門之時,朱宗潛正彎腰出去,突然間腰間一麻,已被屈羅抓住三處穴道。

  他發出怪笑之聲,推他出去,道:「好小子,屈二爺差點兒陰溝裏翻船,原來你武功不錯,卻一直深藏不露,幾乎栽啦!」

  朱宗潛沒有做聲,屈羅把他一推,蹬蹬蹬連奔幾步,幾乎仆跌在地。

  屈羅厲聲道:「有話就說,不然二爺就要下手了。」原來他點的穴只封閉對方武功,卻仍能走動和說話。

  朱宗潛緩緩轉過身子,道:「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你如何窺出我的破綻?」

  屈羅道:「我如果不告訴你,只怕你死不瞑目。那就是我換過位置之時,分明不曾讓你知道。但你一轉頭便對正我移到的地方。由此可知不但煉就上乘武功,感覺敏銳無比,當時不須回頭,就已曉得我移動,同時又煉有夜眼,才能見到我。」

  朱宗潛這才恍然大悟,忽聽上面有人叫道:「三爺,三爺。」

  屈羅大聲道:「什麼事?」

  朱宗潛訝然忖道:「他自稱二爺,為何又變成了三爺?」

  本來在稱呼上這等小小不同之處,誰也不會注意,可是朱宗潛機智過人,心細如髮,不但十分注意,而且曉得關鍵重大,不比等閒。

  井外之人說道:「有個老和尚潛入本寺,五爺正以大陣圍困住他。」

  屈羅訝道:「那老禿驢是什麼家數來歷?」

  井上之人應道:「是少林寺的,自稱一影。」

  屈羅厲聲道:「沒用的東西,連少林寺一影老禿的名聲也不知道,他是武林中老一輩的高手。老五的分屍大陣可困得住他?」

  井上之人道:「小人孤陋寡聞,罪該萬死。五爺目下已佔上風,不過五爺非親自出手不可。」

  屈羅哼一聲,道:「眼下還有多少人空著?」

  井上之人道:「只有小人一個。」

  屈羅喝道:「蠢材,快去寺外巡邏,瞧瞧敵人還有援兵沒有?行動隱密些,若有絲毫大意,定被敵人殺死。」

  井上之人應聲奔去,朱宗潛忖道:「此人外貌雖是暴戾粗野,但調度有方,頗得緩急先後之宜。」當下瞪眼望著他,看他如何擺佈自己。

  現在他已曉得對方雖是自稱「二爺」,但在黑龍寨中卻坐起第三把交椅。因為他們對話中提及「分屍大陣」,所以不問而知。至於他們口中的五爺,必是那「丹青客井溫」無疑。

  屈羅一言不發,凶睛瞪著對方,口中尖嘯一聲,眨眼間一股勁風從天而降,原來是那頭巨大烏鴉,這刻又停在他左手掌心之上。

  屈羅冷冷道:「如此講來,你也是少林門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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