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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樹後的輪椅吱的響處,老人轉了出來。他冷冷道:「你又來幹什麼?難道當真這麼好心前來問候我老頭子?」

  計多端詭笑道:「弟子生怕二哥忘了送食物前來,你老人家豈不是束手待斃?若然糧食充足,弟子就不要再跑一趟了。」

  康神農睜眼盯著他,目光中充滿了怨毒仇恨。

  計多端那等梟惡之人也不由得心膽寒凜,退了兩步。

  康神農冷冷道:「你們若不趁早取我性命,總有一天會把你們通通殺死。」

  計多端極力恢復鎮定,笑道:「師父的口氣似是有幾分把握,可知定是有人答應過幫你的忙。」

  朱宗潛大吃一驚,心想:「這計多端怎會曉得?難道他的察言鑒色的本領如此高明?」轉念之時,暗暗已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出手。

  康神農咬牙切齒道:「不錯,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我在此處,他定會答應出力幫助我,那時候你們三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現在你給我滾,我不要跟你說話。」

  他推動木輪椅轉入樹後,暗作準備,只要計多端膽敢近前瞧看,就能以毒蟻陣取他性命。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三個惡徒一齊現身此地,得以一網打盡,但今日卻改變了心意。

  計多端被康神農叱喝之後,眼見老人隱入樹後,反倒仰天一笑,揚聲道:「師父何須生氣,弟子這就走,回頭更當帶些美餚佳釀前來孝敬師父。」說罷,轉身自去,朱宗潛動也不動,等他自腳下走過,這才鬆了一口氣,飄身落地。

  他心中已有主張,故此不再出見康神農,讓那計多端走了好久,才慢慢的往森林外走去。

  他原是機智過人之士,目下既從計多端口中聽出蹊蹺,又見他才到即走,行色匆匆。這兩點加起來便有所發現,雖然一時還說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那計多端對自己定有一個極大的陰謀那是無可懷疑,而他忽然趕到此地想必也與自己有關。

  是以他出林以前,極小心地向外面窺看過,斷定無人之後,才迅快奔出。他並非一直沿舊路返回小鎮取牲口包袱,反而鑽入另一座樹林。這一座樹林綿延老遠,他早已看準地勢,入林之後,便向樹林的另一頭直走。穿出樹林時,已是數里之外。

  他繞個大圈,經行過許多村莊鄉鎮,午間才回到那小鎮上,取回牲口,便上馬東行。

  才走了十來里路,但見岔道衝出兩匹健馬。朱宗潛目光一閃,識出其一乃是昨日見過那姓金的中年人,另一個長得短小精悍,也是四旬上下之人。

  他們攔住去路,但面上都微帶笑容,似是沒有惡意。

  朱宗潛心中一動,恍然大悟的想道:「是了,我自昨日得計多端送出大門之後,日夕都有人尾隨跟蹤,是以今日破曉時計多端會趕到那黑森林之內。」

  他面色一沉,冷冷道:「兩位攔住去路,是何用意?」

  那兩人正是金老三和梁老二,他們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物,此時神色絲毫不變。

  金老三拱拱手,道:「我們兄弟二人雖是與銀衣幫有點交情,但卻不受他們管轄。因為聽說朱兄昨日力鬥歐陽少幫主,武功奇高,甚是仰慕,特地趕來相見。」

  朱宗潛道:「現下已經見過,便請兩位讓路。」

  梁、金二人全沒想到這少年如此的冷峭自傲,言語間咄咄迫人,絲毫不假辭色。但覺此人不但武功了得,連這做人方面也是十分滑溜難鬥。

  他們對望了一眼,尚未決定如何應付。朱宗潛一催馬迫到切近,冷冷道:「若不讓路,我就不客氣了。」

  他一則威勢迫人,二則對方未曾拿定主意。但見梁、金二人不由自主的向兩邊分開,讓出道路。

  朱宗潛朗聲大笑,似是譏嘲他們怯懦,笑聲中拍馬揚長而去。

  他霎時間已經走出十餘丈,梁老二搖頭道:「咱們栽到家啦!這小子乳臭未乾,居然把咱們都唬住。若是讓前面黑龍寨之人得知此事,咱們還能在江湖上混嗎?」

  金老三道:「不但如此,計大哥要我們探探他口風,而咱連話都搭不上,如何回報計大哥呢?」

  這兩個黑道高手,略一計議,便揮鞭催馬,向朱宗潛迅快追去,眨眼間已追到切近。

  朱宗潛只走了這一程,便琢磨出他們攔路之意。這時見他們追來,便突然催馬快奔。

  金老三大聲叫道:「喂,等一等……朱宗潛,等一等……」

  他的話聲以內力返激,雖是逆風叫喊,前頭兩丈遠的朱宗潛仍然聽得清清楚楚。但他反而加快速度,催馬急馳。

  三匹健馬在大道上風馳電掣地向前疾奔,眨眼間已奔出數里,大道延伸入一座山谷之內。

  朱宗潛心中好笑,暗想他們若是在此地攔截於我,便不會被我跑掉了。

  霎時已馳入谷內,忽覺後面蹄聲消失,回頭望去,那金、梁二騎竟沒有進入谷內。心想他們或許是繞過此谷,在那一頭等候自己,便更加催馬急奔。

  不覺已馳驅了里許,兩邊危峰夾峙,地勢甚是險隘。朱宗潛心中一動,勒住跨下健馬,忖道:「此處地勢如此險惡,那兩人為何不在此處攔阻我?此事大出常理之外,定必別有重大原因。」

  他想了一陣,仍然未明其故,當即勒轉馬頭,暗忖:「我雖是推測不出此中情由,但我偏偏不從此處通過,寧可多走數十里路,打別處繞過這座山谷。」

  他撥轉馬頭才走了幾步,忽見人影連閃,十餘個黑衣大漢打狹道外面現身衝入,阻住他回道之路。

  這十餘名黑衣大漢個個帶著兵刃,其中有五個彎弓搭箭,遠遠向他瞄準。朱宗潛衡量一下,曉得如若硬闖過去,坐騎很難保存,便勒馬不動,提氣喝道:「什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住來往大道?」

  那十餘名黑衣大漢一言不發,緩緩舉步迫來。五名彎弓搭箭的在最前面,餘人跟隨在後,形成一個遠攻近拒的陣勢,他們好像想迫近一些才發出勁箭。

  朱宗潛不禁勒馬後退,連退七八步之後,突然間醒悟想道:「他們明明想迫我深入險地。我如不是掉轉頭的話,他們決不會現身攔阻。由此可知那險道之內亦有厲害埋伏。」這個念頭掠過腦際,立即一躍下馬,獨自急步向前奔去。

  他曉得這一來不但迫使敵人五把硬弓全都要對付自己,無暇傷馬,而且希望先發制人,擊潰了這一路人馬,設法查問出誰人派他們來對付自己。

  他應變之快,大出敵人意料之外,那群黑衣大漢齊齊停步,最左方的一名虯鬚大漢沉聲道:「眾弟兄們小心聽著,此人機警無比,定必擅長突圍逃遁之術,武功也不弱。咱們一上手就用陣法對付他,不可單打獨鬥。」話聲甫歇,雙方相距只有三丈左右。

  那虯鬚大漢下令道:「放箭!」弦聲連響,五把硬弓連珠射出,勁箭如雨點般破空密襲對方。

  朱宗潛揮舞大刀,灑出一片金光,把這一陣箭雨完全擋住,但身形仍被這陣箭雨衝退了五六步。他立足之處,方圓兩丈之內,落滿了勁箭,可見得剛才這一陣箭雨如何急密可怕了。

  朱宗潛見他們勁箭已經用完,仰天長笑一聲,喝道:「憑你們這一群無姓無名的鼠輩也敢妄施暗算,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被這一陣急勁箭雨射得心頭火發,殺機盈胸。同時因那五個箭手個個射技佳妙,若是武功稍弱之輩,定難逃得這一場殺身之禍。這些人既是如此惡毒,一言不發就猛下毒手,可見得必非善類。今日多殺一個,就等於多積一分功德。

  那虯鬚大漢洪聲應道:「黑龍寨又不是剛剛出道混的,只怪你自家見識不廣。不過黑龍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向例無人能得逃生,你所以不知也不算十分稀奇之事。」

  他答話之時,那十四個勁裝大漢已各佔方位,或前或後的站好,佈成一個陣勢。

  朱宗潛冷笑道:「原來是一群無法無天的殺人兇手。我朱宗潛一條性命在此,你們有本事就過來取走。」

  虯鬚大漢更不打話,向手下之人低聲道:「那廝武功甚是了得,眼力也頗高明,已瞧出咱們聯手結陣的威力不小,是以不敢過來動手。他想必以為咱們聯手陣勢便不能移動,咱們衝過去定能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但移動之際,須得顯出散亂無章之狀,啟他輕忽之心。」說罷,揮喝道:「弟兄們跟我來。」當先奔去。兩個勁裝大漢緊緊跟在他左右,其餘的十二名大漢散亂地跟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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