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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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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元波心情一寬,道:「他肯進食就沒事了,等我玄功練成,再去探望他不遲。」 房七姑退出室外,那兒是個寬大的廳堂。她也不在廳堂中逗留,再退出廳外。外面是個院子,但卻不見天日,只不過佈置得像個院落而已。 到處都可見到明亮的紗燈,卻見不到一絲陽光。房七姑拍一下手掌,兩個黃衣宮裝侍婢奔過來。她向這兩名侍婢交代了幾句話,她們就迅速分頭走了。 房七姑懷著沉重的心情,長長嘆口氣,在院門邊一張長石凳上坐下來,目光漫無目的,茫然四瞧。 她腦海中老是抹不掉屠雙勝的影子,他的氣概、他奇怪的決心以及他無意中流露出躲避她的意思。這樣的一個男人,實在使她想不透,也忘不了,所以她這幾天為了這個影子,變得憔悴消瘦…… 輕輕的嘆氣聲飄散在院落中,很像是深閨中寂寞的嘆息。 *** 煉功室內的公孫元波已經把鞋襪脫掉,全身的衣服也都鬆過,然後盤膝坐在榻上。他收攝心神,運功行氣,按照森羅宮秘傳心法,一股真氣,穿經透穴地全身運轉起來。只瞬息間他已進入物我皆忘的境界,堅凝強勁的真氣,受他心靈有意無意的存想之下,繼續透運於全身經脈間。 煉功室內外靜寂無聲,好像在這個地底的世界裏,沒有任何生物似的。在院子裏,房七姑仍然神遊在悵惘神傷之中。她壓根兒沒有絲毫警惕,因為這森羅宮多少年來還未有過外人侵入。 但她耳目的聰敏仍然不同凡響,院門外一陣細碎有如風吹落葉的微響,已經把她驚動了。她「唰」地躍出院外。那外面是個更大的院落,看來很有廣場的味道。 在院門外兩三丈左右處,一個黑衣女子猛可停了步,驚訝地望著房七姑。 房七姑透了一口大氣,道:「啊!原來是彭二姐,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那個黑衣女子冷峻如冰的面上沒有一絲笑意,用平板單調的聲音道:「為什麼嚇一跳?」 房七姑道:「彭二姐敢情還不知道,小王爺在煉功室內修習無上玄功。老王爺命我在此守候,不許任何人驚動他。」 彭二姑道:「哼!這種大事情,也不先讓我知道。」 房七姑不覺也生氣了,因為連她也是臨時才得知的,可見得趙王爺和公孫元波此一決定,乃是突如其來的。換言之,連老王爺他們自己事先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決定。既然大家都不是事先計劃決定的事,彭二姑有什麼好嫉妒的?況且老王爺本來就無須事事先行通知她。 不過房七姑年紀雖輕,究竟是經歷過不少場面的人,故此她面上並沒有露出不悅,反而推波助瀾地道:「是啊!應該先通知二姐你才對,老王爺一定是事情太忙了。」 彭二姑道:「他有什麼忙的?本宮裏裏外外,都是我們姊妹給照顧得妥妥噹噹。」 房七姑故意裝出無心地說道:「二姐說得是,我最近真是忙得團團轉,老王爺命我做這做那,總沒個完的時候。你也知道的,這位公孫小王爺可真不好伺候呢!」 這話一下子擊中了彭二站的心事,身子微微震動一下。那英俊聰明的公孫元波,應該由她來照顧才對,可是老王爺一次都不曾給過她這種機會。 她恨恨地瞪了房七姑一眼,對這張清麗絕俗的臉蛋,泛起說不盡的忌恨。她轉身行開,耳中聽到房七姑得意的輕笑聲,心中更加氣憤。 走出十來步,突然感到有異,陡然停步向左右望去。右邊牆腳有一口水井,井欄高達四尺。她目光到時,恰好見到一隻手伸上來,搭住了井欄邊緣。 彭二姑第一個念頭是過去剁斷這隻手,讓那個人跌回原處。但第二個念頭卻使她完全改變了,面上還浮起了一絲陰毒的冷笑。 她緩緩行過去,一面回頭查看,只見房七姑早已經退回院落中,這一片廣場內,只有她一個人。 一顆亂蓬蓬的人頭從井欄邊伸出來,目光一下子就碰到了彭二姑冰冷而又像電光的眼神,登時駭了一跳,幾乎鬆手跌下去。 彭二姑只冷冷地凝視著這個男人,沒有作聲,那男人也迅即鎮定下來。 彭二姑再迅快地回頭查看一下,目光又回到井欄上的男人面上。 那男人笑一下,輕輕道:「姑娘,你貴姓?」 彭二姑道:「我是彭二姑娘。」 那男人道:「啊!是彭二姑娘,幸會得很,在下是……」 他的話聲被彭二姑打斷,因為她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說道:「我知道你是急行客步無影,這口水井就是三光獄另一個出口,不過你必須上升到靠近透入天光的縫隙,才找得到這條通道,來到此處。」 步無影本想矇混一下,現下聽她說得一清二楚,登時希望全消。剛才她不作聲並且冷冷凝視著他的緣故,不問可知她是含有作弄嘲笑之意,笑他終於逃不出森羅宮的勢力範圍。步無影這麼一想,更感心灰氣促。 彭二姑道:「你為什麼不從上面逃走,反而自投羅網?」 步無影遲疑了一下,才道:「你猜呢?」 彭二姑道:「我不用猜,根本上這一條通道就是陷阱!」 步無影不解道:「陷阱?沒有呀?」 彭二姑道:「不是有什麼機關埋伏,而是引誘你入宮就擒!哼!你沒有腳力,沒有飲水,沒有乾糧,怎能逃得出沙漠?」 步無影「哦」一聲,道:「原來這條通道是特地引誘逃亡之人入宮盜取食水等物的?」 彭二姑道:「你可拒絕得了這個誘惑?」 步無影道:「當然不行!」說時心中還暗暗罵了一聲:「廢話!」 彭二姑道:「閒話休提,你是不是想見見公孫王爺?他就在那邊的一間靜室之內。」 步無影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愣了一下,才恢復鎮靜,道:「公孫大俠就在那邊的靜室中麼?在下當然想拜見他。」 彭二站的聲音變得更為嚴冷,說道:「可惜你不容易見到他!」 步無影泛起了受騙的感覺,心頭冒火,恨恨瞪她一眼,道:「我知道,因為我過不了你這一關,對不對?」 彭二姑道:「不對!」 她只在牙縫中迸出了這兩個字,步無影卻足以感到她並非假話,不由得大為迷惑。他問道:「那麼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公孫大俠在貴宮之內,也是身不由己之人?」 「也不對!」她仍然答得很簡短。「公孫元波在本宮中已是第二號人物,他是小王爺,亦即是老王爺的繼承人。」 她這麼一說,步無影更不懂了。目前只有一個解釋,但顯然不大可能,這便是老王爺幽燕王趙魔音禁止他接見外人。 「是不是老王爺的緣故?」他問。「若是老王爺下令,或者是貴宮的禁條,在下當然不容易見到公孫大俠了……」 彭二姑搖頭道:「都不對。我告訴你吧,是房七姑。」 步無影聽到這個名字,登時恨從心起,咬牙道:「哦!原來是她!」 彭二姑大出意外,訝道:「你認識她?」 「不,但我知道是她殺死了我的老大屠雙勝。」 步無影趁機設法再查證一下這消息是否屬實。「當然這只是聽說而已,屠老大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 彭二姑冷笑一聲,道:「屠雙勝算哪一棵蔥?在房七姑眼中,他性命如蟻,一捏即斃。」 她停一下,又道:「屠雙勝確已死在房七姑手下,我敢發誓!」步無影心情大為沉重,悲恨忽然湧上來,不禁長長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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