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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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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一個女子被叫下車。車把式是個年輕男子,全身搜過,看來似是沒有什麼嫌疑,因為一直在街邊騎在馬上的總旗官令他把馬車牽到旁邊,免得妨礙別的車馬行人。 一名兵士登車搜查,被叫下來的女人倒是沒有人打擾她,然而公孫元波卻看出情況不妙,因為散立在四周的禁軍,顯然已布下一個陣式,把馬車、車伕和那女人包圍在當中。 這一男一女公孫元波都不認識,故此他猜想中,由於錦衣衛權力甚大,無所不管,所以他們可能是犯了別的罪名而被查截,而不一定是皇儲集團的工作人員,不過他還是設法往前移去。這時所有的禁軍以及街上之人,都集中注意力在這件事上,故此他得以順利地潛到距離事件發生只有六七家店舖遠近之處,閃在巨大的招牌旁邊,隱起身形。 那總旗官高踞馬上,向那車伕和女子注視,面上毫無表情,使人感到他是個冷酷殘忍的傢伙。 一名禁軍報告道:「稟李隊長,這廝身上和車內,都沒兵械。」 李隊長哼一聲,向車伕高聲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車伕道:「小的姓張,人家都喊我小六子。」 李隊長道:「你是哪一家車行的?」 小六子道:「小的是虎坊口泰順行的車子。」 李隊長轉眼向那女子望去,道:「是這位姑娘僱用你的車子麼?」 小六子躬身道:「是,正是這位堂客。」 李隊長冷冷道:「她從南邊的虎坊口僱車,出城繞個大圈,黎明時分從西直門入城,這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 小六子道:「啟稟隊長大人,這位堂客昨天下午雇的車,到三家店去,今兒清早趕回來,所以打西邊進城。」 李隊長道:「照你這樣說來,倒是本隊長多疑了?」 小六子連連賠笑打拱,卻有一名禁軍帶了一個人走到李隊長坐騎前面,那人搖頭說道:「李隊長,小人沒見過這小夥子。」 李隊長點點頭,向小六子問道:「你可認得這個人麼?」 小六子瞧了一眼,道:「小的沒見過這位老哥。」 李隊長道:「那麼我告訴你,他便是泰順行老闆。」 小六子一愣,道:「什麼,隊長大人敢是開玩笑?」 李隊長冷冷道:「誰有閒工夫與你開玩笑?哼哼!不但泰順行老闆在此,這邊的店舖裏面,還有七八家車行的老闆或是掌櫃。不管你冒充哪一家,也休想混過去。來人,把這小子抓起來!」 四名禁軍挺槍戈上前,逼指小六子,另有一名軍士拿了鐐銬過去,馬上把他雙手雙足都給鎖上。 李隊長目光轉到那女子身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 那女子長得眉目端秀,體格壯健,面色紅潤,雖然衣物厚重,但仍然掩不住煥發的青春光采。她的裝束打扮一望而知是普通人家的年輕媳婦,看來毫無可疑。 這年輕媳婦怯怯道:「小婦人夫家姓陳,就住在菜市口那邊。」 李隊長道:「本隊長派人一查便知真假。你倒是說說看,這小六子打什麼地方讓你上車的?」 姓陳的少婦道:「小婦人實是昨兒雇的車子,去的時候,也是這個車把式。」 李隊長道:「你是三家店人氏麼?昨地回娘家去,是也不是?」 少婦點頭道:「是的。老爺不信的話,儘管派人去查。」 李隊長道:「我們早就查過了,我的話一點不假。這小六子有同黨在泰順行守著,留意前來僱車之人。你家裏的人昨天去僱車時,他們認為合適,便另外派人告訴泰順行說改了日子,暫時不去三家店,一方面派小六子到你家接你出城。」 少婦眼中露出迷惘之色,沒有說話。 李隊長道:「我們另有車子送你回家。對了,先回答我一句話,昨兒出城之時,車子裏還有別人沒有?」 少婦點頭道:「還有一個男孩子,大概十二三歲,在半路下車的。」 李隊長道:「好,你走吧!那邊有車子送你。」 那少婦由一名禁軍帶領著,登上另一輛車子走了。 李隊長俯視著坐騎前面的小六子,冷冷道:「你們想不到吧?本衛這次不但把案子破得乾淨利落,而且一個人都沒有冤枉,你服不服氣?」 小六子突然間一挺胸,長笑一聲,神情豪壯,已不是剛才那等卑屈之態。他道:「只要李隊長你說得出我的真正罪名,我就服氣。」 李隊長獰笑一聲,道:「此事何難之有?你是某一不法組織的人員,昨天送出城的男孩子,是一名犯官的獨生子。你們先是把他藏匿起來,直到昨天風聲太緊,便把他送出京師。僅僅這偷運犯官家屬之罪,就殺頭有餘了。」 小六子微微一笑,道:「李隊長不過是聽了那女子之言,才猜出了在下這項行動的內容而已,其實所知有限得很,不然的話,昨天就可以把我的車子扣下啦!」 李隊長道:「哼!你若不是換了車子,昨天你就逃不出本隊長的掌心了。」 小六子吃一驚道:「哦?你們已查出掉換車子之事?」 李隊長得意地道:「當然知道啦!」 小六子道:「那麼在下已用不著隱瞞什麼的了。只不知在下若是從實供出一切所知之事,還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李隊長道:「回去再說。」 小六子道:「等一等,李隊長想不想把那孩子弄到手中?」 李隊長一聽這話,立時擺手命軍士停止推他移步的動作,說道:「有什麼條件?」 小六子道:「一個人換一個人。」 李隊長沉吟一下,才道:「不行,你比那孩子重要得多了。」 小六子面色一變,道:「那麼我再告訴你一句話。」 李隊長道:「什麼話?」 小六子道:「李隊長一定聽過『玉鉤斜』這個名詞,對不對?」 李隊長訝道:「玉鉤斜?這是什麼物事?」 小六子道:「原來李隊長沒聽過,那就算了。」 李隊長喝道:「你要不要說,由我來決定!」 小六子道:「在下候聽吩咐就是。」 李隊長道:「你先告訴我,玉鉤斜是什麼意思?」 小六子道:「那是一個人的名字。」 李隊長怒道:「胡說八道,怎會是一個人的名字?」 「李隊長若是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李隊長一揮手,兩名軍士架起了小六號,迅快登上一輛馬車。 這時公孫元波的面色和心情一樣的凝重,他幾乎想撲出去,殺散那些禁軍,救出這個自稱小六子的青年。可是他終於忍住這個衝動,目送大隊禁軍護送馬車離開。 大街上旋即恢復了原狀,過往的行人車馬以及鄰近的店舖中人,對於剛才的一幕都不談論。要知東廠和錦衣衛在京師,時時有逮捕行動,莫說區區一名車伕,即使是身穿官服的大臣,也往往有當街捕走的情事。若是有人談論,被人告發,免不了亦有牢獄之災,故此一般的百姓都不敢過問。 公孫元波悄悄走開,不一會已跟上另一輛馬車。來到菜市口的一條胡同外,馬車停住,一個女子下來,走入胡同內。這個女子,正是早先乘坐小六子馬車的陳姓少婦。 公孫元波看清楚她走入那一間屋子,然後隱身在胡同稍遠的一家店舖門前。他留心查看了好一會工夫,已發覺一共有四個可疑人物,盡在胡同口和附近街上徘徊。這些人一旦露出了破綻,便不難認出是廠、衛的暗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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