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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華鄧二人怔一下,只好揮手下令,五侍者立刻衝出去佈防,華鄧兩人可不肯離開,緊緊夾護單雲仙。

  單雲仙道:「大師好生面熟,極像是我的一位親人!」

  黑衣女尼頷首道:「不錯,按俗家輩份來說,我是你的姨姨!」

  單雲仙拜倒地上,抬頭時面上染滿淚痕,哽咽道:「姨姨見到我媽媽麼?她在那兒?」黑衣女尼沒有回答,望了華鄧二人一眼,華鄧二人明知她要自己走開,以便說話,可是一則江湖險詐詭譎,甚麼怪事都有,這黑衣女尼的話未必可靠。二則她們既是提及老山主日夕縈念的人,他們更加不肯走開,以便日後可向武陽公報告。

  他們不走,黑衣女尼便不做聲,伸手把單雲仙半拉半抱的拉起身。單雲仙伏在她懷中哭起來,除了孺慕想念之情之外,連同情場上的失意也藉此發洩,她哭得十分傷心,涕淚縱橫。

  黑衣女尼輕輕撫拍她的後背,摩娑她的秀髮,滿面慈愛憐惜之容,口中頻頻嘆氣。

  華劭輕拉鄧當一下,道:「咱們出去外面瞧瞧。」鄧當猶疑一下,才跟他出去。到了外邊,鄧當道:「華兄竟敢決定讓宮主與那位大師單獨留在洞內,必有道理。」華劭道:「她們真情畢露,尤其是那位大師兩眸中,盡洩心中憐愛之情,這是決計不能裝假的!」

  黑衣女尼見他們都出去了,便在一方石頭上坐下,單雲仙跪伏在地,枕在她雙膝上,淒淒切切地道:「我媽媽好狠心,一直都只說是我的姑媽。」

  她抬起頭細瞧這黑衣女尼,眼中的神色又是悲慘又是歡喜,她道:「姨姨,你的法號是甚麼?你可是我媽媽的親妹妹?」

  黑衣女尼道:「我姓單,這個姓卻是真的,你媽媽跟我一樣,平生化名極多,但現在你不要懷疑,你是用她本身的姓,我最近取了個法號『如夢』兩字。你想想看,人生不是真像一場大夢麼?」她歇了一下,又道:「我和你媽媽是親姊妹,你見到我也就等如見到你媽。」

  單雲仙道:「我早知道你一定是我的親姨姨,但並不是因為你們長得有幾分相似,而是你們的眼光和表情,簡直毫無分別。」

  單如夢微微一笑,道:「你的眼睛敏銳得很,告訴我,你剛才那麼傷心,是不是都為了你媽媽的狠心?」

  單雲仙羞澀地笑一下,搖搖頭。黑衣女尼道:「那就是說你有一部份是為了趙岳啦!他已經去世很久,你幾時才忘得掉他?」

  她顯然不知道趙岳之事,單雲仙不再隱瞞,把最近碰見趙岳如何如何都說出來。

  黑衣女尼面上泛起怒容,恨恨道:「這等薄倖無情的男子還傷心甚麼?我告訴你,我們離開這兒之後,我帶你去見你媽媽,她身體不太好,所以不能來找你。但她見到你之後就會轉好,還要帶你到天下各地名勝遊玩。她說她要補償以往的日子,還要為你找個很好的丈夫!」

  單雲仙歡喜道:「好極了,我們到處遊玩,賞遍天下各地勝景,不過,我不要嫁人,我要落髮出家,跟你們一樣用心修行。」

  黑衣女尼現出吃驚的神情,但似是怕她瞧出,連忙換回坦然之色,道:「這事以後慢慢再說!」

  單雲仙失笑道:「是啊,我們還未出險呢!姨姨只是一個人麼?那些大樹都是你佈置的?」

  黑衣女尼道:「不錯,我算定他們一定都撲向最後滾樹下來的山上,所以等在旁邊,果然不出所料,你猜猜看,我怎生能分開身子同時做這許多事?」

  單雲仙心念一轉,笑道:「姨姨先把三株大樹砍下來放置在斜坡上,用一根細繩勒住,只要力道弄對,繩子便不會繃斷。三面山坡上都佈置好了,才分別在繩上架上一根點燃著的香,你便可以離開,躲匿在附近,香火燒到架在繩的地方,便把繩子燒斷,大樹就滾下山坡。最後的一株大樹,只要架香之時多留一點,就較慢燃到繩子那兒,所以時間便遲緩了一點。」

  單雲仙接著佩服地道:「好計!好計!這些大樹若不是先後滾下,絕對無法把那四個惡人一齊誘開!」

  黑衣女尼單如夢說道:「你媽最近才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說,在她雖然覺得人生百歲,只不過是黃粱一夢,所以這塵世繁華,毫無值得留戀,須得皈依我佛,虔修來生。可是,這僅僅是她自己的體驗和看法,尤其是『體驗』二字更為重要,因為這是說她自身業已經驗過人生種種悲歡得失!」

  單雲仙大感興趣,道:「體驗二字誠然重要,可是有些人不必親自經歷,單憑想像推理就可得之。」

  黑衣女尼搖頭道:「這又是另一種說法,在你媽而言,無論如何,她應該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得以享受青春的愉悅,因為人能生在世上,也是一種罕得的緣會。」

  單雲仙道:「我並沒有怨恨!」她道:「不是你怨不怨的問題,這是你應當獲有的權利,你必須擁有,然後才可以放棄,是不是?」

  單雲仙緩緩點頭,道:「話雖如此,可是我對以往的生活感到滿足,並不苛求,所以媽媽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

  外面勁箭破空之聲又起,弦聲不絕於耳,可知那邪教四兇又開始進攻。他們細查之下,仍然沒有發覺大樹滾下的佈置手法,只道是有人來援,但自知不敵他們,所以不敢露面,便用這種手段來擾亂他們。

  血手印程賓首先疾快撲回谷中,其餘之人也不落後。然而此時對方已佔回石筍林,仗著地勢用勁箭抵拒,他們雖是一身武功,卻也不敢硬闖這石筍陣。便又施展前法,四人出沒無常,消耗對方的勁箭。遲早他們會無箭可用,便須短兵肉搏。

  果然不出所料,時間一長,勁箭已越來越稀,最後終於只能弦響而沒有勁箭發出。

  邪教四兇一齊現身向石筍林迫去,逼到三丈之外。石筍後衝出七人,由華劭鄧當帶頭。

  這七人個個滿面兇悍之氣,各持兵器,迅撲四兇,華劭鄧當分敵丁狼婆林落紅兩人,那五名侍者高手分作兩隊,三個迎戰血手印程賓,兩個直迫黑狐謝無我。

  他們一上手便拚死力戰,殺聲震天,轉眼間一個美女從石筍林中奔出,趁他們鏖戰得難分難解之時,奔上山坡。華鄧等人拚搏越急,一望而知,他們正以全力牽制他們不得追趕宮主單雲仙。

  邪教四兇早就商議好,因此毫不著急,一味嚴密防禦。過了片刻,華鄧等七人銳氣已失,黑狐謝無我低嘯一聲,手中黑拂塵上下翻飛,數招之內,便把兩個敵手迫退老遠。

  她迅快如飄風疾雨般在人叢中出沒,拂塵連揮,轉眼間,那三兇得她之助,也擊退了這些拚命的敵手。

  四人一齊向山坡上奔去,華鄧二人率眾急急追趕,霎時間,已遠離這座山谷。

  石洞內此時又出現一人,卻是個黑衣女尼,悄然出谷而去。

  且說四兇翻山越嶺的疾奔,他們腳下功夫非同小可,不多時就把華鄧等人拋在老遠。這四人之中,以丁狼婆的鼻子最是厲害,其餘三人在追蹤方面也別有專長,所以一路不須停頓,很快的穿越過十多里路的崎嶇山區,到了平曠之地。

  一座樹林遮隔住他們的視線,他們穿入林內,丁狼婆陡然止住大家,比比手勢,意思說他們的獵物就在左方數丈之內。

  四個人面上都流露出猙獰之容,悄悄向左方走去,三丈之外,便是一塊平坦草地,再過去是平疇曠野,有一條道路蜒蜿在平野中。

  草地上坐著一個黑衣女尼,深深地垂著頭,在她右方不遠處,正燃燒著甚麼物事,火勢熊熊。

  黑狐謝無我袍袖一揚,發出一團白光,直投火中。「波」地一響,火勢頓時熄滅。那黑衣女尼頭也不抬,眾人可以一清二楚的瞧見她頭上的戒疤。

  謝無我走到先前起火之處,腳尖一撥,還有數截衣帛未曾燒燬。她沉聲道:「諸位,這是武陽公獨生愛女單雲仙身上穿的衣服!」

  四兇中只有她見過單雲仙,所以她這麼一說,無不相信。

  丁狼婆厲聲道:「小尼姑,抬起頭來!」黑衣女尼動也不動,口中低誦一句佛號,接著說道:「諸位施主追趕之人,業已借火遁走,無跡可尋了!」

  林落紅平生好與女子打交道,這時一皺眉頭,道:「這嗓音似是年輕姑娘所發!」他接著色迷迷笑一笑,舉步上前,道:「但我敢打賭這姑娘長得很美!」

  他伸手要去抬起那女尼下巴,黑衣女尼冷冷道:「色鬼何敢大膽戲侮佛門弟子?」話聲中隻手合什微微送出,一股勁道疾襲林落紅小腹要穴。林落紅發覺這女尼功力精深,竟不在自己之下,吃了一驚,飄身疾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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