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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這時嶺南派四人交頭接耳地細聲商量,文開華又想道:「喻大姊那一日要我把五陰秘錄找出來,丟在江中,曾說這本秘錄,便是嶺南派的溫老大暗下送給她,等如性命榮辱都交在她手中,表示愛意之誠,可惜她不能接受,所以多年來都不翻閱。其時我不大明白,只知喻大姊的南荒門,與嶺南派許多世代以來,結下不解怨隙,溫老大把師門秘藝交給喻大姊,自可見出愛意堅誠。直到後來我閱看過那五陰秘錄之後,才感到其中另有隱情,只因這本五陰秘錄之中,最重要的『五陰點穴手法』,若是融會在乾元五指之中,威力頓時加添許多,而這兩種武功,其中有許多暗合奇妙之處,似乎原本就是同一路子的功夫!目下聽他們這麼一說,我又明白一事,那便是溫老大送她秘錄之意,除了表示愛意之誠以外,還暗示如若喻大姊肯翻閱秘錄,便是願意嫁他,也就是說南荒嶺南兩派從此又團結為一,此中深意卻不是他的師弟妹們所能了解……」

  竹屋中悲嘯之聲,隨風不斷地飄送過來,文開華深感此事非同小可,須得為溫老大著想,免得無辜送了性命。她想剖說其中詳情,忽見于二姐姜三姐眼中都射出惡毒的光芒,登時明白這兩個女子敢情都暗戀著溫老大,現下因愛妒而生恨,勢必極力鼓動岑洗二人一同殺死溫老大,決計非是這等言語所能解釋。何況溫老大把師門秘錄送給喻慧,喻慧雖然沒有翻閱,她們仍可入之以罪。心念一轉,便大聲道:「我老實告訴你們吧……」

  于姜等四人齊齊轉眼望住她,文開華接著道:「我根本不懂得五陰點穴手法……」于二姐冷笑道:「這話怎生能教我們相信?你分明在喻慧處學會本門秘藝。」洗老五也道:「文姑娘這話實是教人難以置信,試問這位羅兄怎生能夠恢復自由的?」

  文開華道:「那你們就得問他了!」趙岳茫然道:「我……我說過啦……」

  洗老五道:「別家的點穴手法可以撞得開,但敝派五陰點穴,卻不是無意碰撞之下能夠解得的。羅兄若是沒有別的託辭,那就不必再說啦!還有文姑娘一片好意,怕敝派發生鬩牆之事,所以飾詞代敝師兄解脫,盛情隆誼,敝派絕不敢忘……」此人心計高人一等,明知文開華武功高強,若是多事插手,極難應付,是以搶先把好話說了,好教她無法插手。

  于二姐冷哼一聲,道:「老五你敢是忘了本門規矩?」洗老五趕緊向她打個眼色,說道:「小弟豈有忘記之理?本門規矩有一條是恩怨分明,文姑娘這番美意,我們稍後定必竭力報答!」

  文開華何等聰明,心想原來他們解決了溫老大之事以後,還要取我性命,不讓師門秘藝流傳出去。當下淡淡一笑,說道:「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諸位愛怎麼辦都行!」這話帶有雙關之意,卻不知對方懂了沒有。

  岑老四心眼較為老實,大聲問道:「羅兄,你究竟怎生得解穴道禁制?」

  趙岳凝神一想,記起他們點的是脅下「日月穴」,指力甚是陰柔細長,他此時已博通天下好多家派的武功,造詣已達武學大師的地步,這一想之下,忽然大悟於心,當下微微一笑,道:「貴派的點穴手法,乃是以柔勁封閉同屬一經的別一處相應穴道,在下約略識得,故此當『日月穴』被點之際,便暗中運氣封住『風市穴』,又用指力隔斷足少陽膽經,是以其實未曾被制。」

  眾人聽了這話,面色大變,連文開華也是如此。原來趙岳說的竟是五陰點穴的破法,而不是解法,他識得解法,已經足以教人大吃一驚,何況是破拆的法門,教嶺南派諸人及文開華焉得不駭訝交集?其實趙岳卻是仗著先後天真力融會為一,秘鎖玄關已通,因此可以隨意移經換穴。早先穴道被點之際,對方手指所落之處,根本已沒有了穴道,自然不會被制!

  于二姐最先恢復冷靜,回顧數人一眼,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真是咄咄怪事……」她話聲略略一頓,又道:「老五,去瞧瞧大哥怎樣了,莫要出了岔錯!」

  洗老五應道:「二姐的話極是,小弟這就去瞧……」放步迅快奔去。

  趙岳甚感驚奇,心想他們剛才氣勢洶洶,似是要合力對付溫老大,前後不到一盞茶時分,忽然又對他大表關懷,竟不知是何道理?

  文開華頭腦比他靈活縝密得多,自個兒微微一笑,走開一旁。

  于二姐說道:「羅兄果然沒有吹牛,那『日月穴』的解法確是如此。但倘若我們出手點的是掌內『少府穴』,羅兄可有防禦之法?」

  趙岳微微一笑,心想那乾元五指之中有一招辛辣指法,正是襲取掌內「少府穴」,他參透對方五陰點穴手法,大半原是從乾元五指領悟出來,剛才既是說對了,目下也就不覺其難,說道:「若是『少府穴』被襲,便須自閉『青靈穴』,同時以真氣隔斷『手少陰心經』,當可無事。」

  嶺南派諸人又是一震,于二姐高聲道:「想不到敝派無上功夫的點穴心法,碰上羅兄卻不值一錢!」

  河邊有人應聲道:「那也不見得,待愚兄考一考他才知真假!」

  趙岳不須回頭去瞧,已知應聲之人,正是嶺南五人之首的溫老大。不服氣乃是人之常情,趙岳覺得不解的是他怎的忽然又趕上岸來,倒像是那洗老五特意去喊他似的。

  他也懶得多想,但覺這一幫人無不脾性古怪。溫老大又道:「諸位弟妹仔細聽著,咱們秘傳的點穴手法,不比別的家派,須得本身功力修為達到某一水準,才能施展,功力越深,這一門手法威力越大。像你們二姐已煉到借力生力,旁攻別穴的地步,便是踏入上乘境界的初步了……」

  眾人無不凝神靜聽,文開華卻乘機退到河邊,離得更遠。

  溫老大接著又道:「羅兄乃是大行家,請評兄弟這番謬見!」

  趙岳道:「不敢當得這話,在下也不過一知半解,溫兄功力卓絕,豈有置評餘地?」

  姜三姐和岑老四都驚訝相顧,低聲竊語。原來他們都覺得趙岳語意極是真誠,似乎不是裝作。但于二姐卻低低斥道:「別多說,趕緊調勻真氣,蓄聚內力,準備出手……」

  溫老大哈哈一笑,傲氣凌人,說道:「羅兄雖是謙語,但事實也正是如此,若是兄弟出手點你『少府穴』的話,只怕你無法安然無恙!」

  趙岳平生與「武功」二字結下不解之緣,這刻他也不是爭強好勝,只是由於興趣和習慣而潛心究思這話。沉默了頃刻,便道:「羅兄雖是領袖一派,功力超絕,但除非是煉成了『乾元珠』的無上指功,不然的話,勢難在一指點落,勁道被阻之時,立刻旁攻『勞宮』『魚際』兩處異經之穴……」

  溫老大面色微變,說道:「羅兄博通各家上乘武學,教人極是佩服!」

  洗老五喃喃道:「羅單文……羅單文……」突然高聲說道:「大哥,小弟們這次北上,路上得知天下武林近十年崛起的高手,卻沒有一位是姓羅名單文的!」

  文開華遠遠聽見,心中湧起一陣感傷,忖道:「他化名為單文二字,分明是取單雲仙和我兩人的姓氏,但他仍然把單字排在文之上,可見得他的真心……」

  直到此時,文開華才當真心灰意冷,下了最大決心,只等喻慧遺體下葬之後,便悄然遠颺,永遠不再與趙岳相見。

  溫老大聽了洗老五的話,訝道:「不可能,不可能,以羅兄這等功力,已可列入當世一流高手之內,怎會默默無聞?」

  于二姐冷笑道:「也許他只是紙上談兵之輩,我們且出手一試!」

  溫老大沒有做聲,心中卻不以為然,只因趙岳一開口就說出「乾元珠」的無上指力,這正是本門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功夫,天下武林家派中還有不少指功,但只有這「乾元珠」適合五陰點穴之用。

  所謂「乾元珠」指功,便是南荒門仗以躋列三門四派之列的神奇功夫,足以與少林楞迦金剛力、武當九轉玄功、華山廣寒陰功等神功相提並論。此功煉成之後,能夠運氣成珠,從指間彈出,封經閉穴。昔年南荒門威震武林,便是因為這乾元珠極難抵禦,同時未有內亂,現下已變成嶺南派的「五陰點穴」手法未曾失傳,那時候單是那一套「乾元五指」的掌法,便已天下無敵。

  趙岳雖然不曉得這些秘辛隱事,但他學識了「乾元五指」,加上其他各家武功融匯之下,思力卓絕一代,只須得到些許暗示,便參悟許多深奧道理。除了提及「乾元珠」功夫之外,還說到「勞宮」「魚際」兩穴之名,這兩穴前者屬「手厥陰心包絡經」,後者屬「手太陰肺經」,這兩穴正是五陰點穴手法變化時唯一可攻的途徑,尤其是「魚際穴」極難涉想得到。

  那于二姐雙手插入囊中,取出之時,只見她十隻手指指尖都套上一樣五寸長的鈍頭鋼管。趙岳搖頭道:「在下正是紙上談兵之輩,若是口頭談論,可以奉陪,如是當真動手,在下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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