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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任野老捋髯道:「我在那些樹上,造了一個樹巢,可以遮蔽風雨。」

  那樹巢離地達四丈之高,乃是營建在巨大的樹枝之中,方圓達丈半之廣,地上舖有木板,此刻已光滑異常。

  坐在樹巢之中,涼風習習,甚是舒適,使人胸襟益覺恬淡。

  任野老告訴他說,他多年來已不舉火,只用野菓黃精首烏之類充飢,偶然生吃一點鮮魚。趙岳在樹巢中,便覺得甚是不安,原來他們雖然日日見面,但這刻既然被邀至此,便有如人間酬酢,是以趙岳頓時因身上赤裸而感到坐立不安。

  任野老倒沒有注意,還勸他暫時搬到這駐春谷,以便日夕修習武功。趙岳根本無物可搬,答應之後,就在附近樹頂上找到一處可以容身之處。

  他搬過來之後,雖然與那任野老日夕見面,可是兩人卻不大交談,雙方仍然保持一種孤獨的姿態。

  趙岳整日無所事事,除了行獵果腹之外,全部心神都貫注在那「生死擒拏十三手」上面。他越是練的純熟,就越發覺得這十三招絕學的神奇奧妙,同時也更加小心研究出手部位及時間上的配合,只因這十三招絕學,變化勝敗只在一線之間,如若差以毫釐,便將謬以千里。

  又不知過了多少天,趙岳已完全學會任野老自創的「生死擒拏十三手」,並且純熟異常。但唯一美中不足之處,便是他內力造詣尚未能隨心所欲地駕馭這十三招神奇手法。

  有一天早晨,他練功之後,任野老走過來,道:「趙老弟,你的耐性真非常人可及,連我這個老哥哥也萬分佩服!」

  趙岳道:「老兄長好說了,小弟也不自知那一點博得老兄長讚譽?」

  任野老道:「老哥哥的一十三手生死擒拏你已學會了許久,但你從未流露不耐之色,仍然全心全意勤練不輟,這等堅韌耐性,最是不可多得!」

  趙岳心中微感茫然,道:「老兄長有所不知,這一十三招生死擒拏委實暗蘊天地之玄奧,博大精深。小弟雖是日日勤練,但仍然未完全參悟個中三昧。直至目前為止,這一十三招生死擒拏手絕沒有一著能如老兄長一樣收發自如,迅快漂亮,是以小弟無法滿意。」

  任野老微笑道:「那是功力修為的問題,你兩膀天生膂力甚是驚人,可惜內功修為尚差一線,是以無法將這兩種先後天力量渾然同化。以老弟的資質悟性以及正宗內家底子,只須假以時日,一定能夠達到溶合先後天兩種力量的境界……」

  說到這裏;老人似是如有所悟,眼睛連眨,仰首尋思。趙岳不敢打斷他的思路,靜靜站在一邊。

  過了片刻,任野老突然哈哈一笑,道:「你這個老哥哥敢情有點老糊塗了?放著一個絕好機會,卻不利用!走吧,我們到潭邊瞧瞧,那靈水蜃對於你功力修為的進境,大有幫助。」

  趙岳取了烏木鈎子,和任野老兩人一同向那水潭走去,路上問道:「小弟嘗聞深山大澤中,有些奇禽異獸孕練得有內丹,練武之士如果得到內丹服下,功力就可增長!老兄可是指此而言?」

  任野老道:「這種傳說我也聽說過,但是否屬實卻不得而知。現下我的妙法卻不是這一套,到時你自會知道。」

  他們的腳程何等迅快,不久已經抵達那個水潭。

  任野老遠遠站在一旁,單單由趙岳自個兒走到那個無底石洞邊緣。

  趙岳直到這刻才看清楚那個石洞,大小約有三尺直徑,隱藏在尺許深的潭水之下。

  從這洞口大小推測,那條通靈水蜃不會十分巨大,因此他比較放心,望住黑黝黝的洞口,手中烏木鈎子故意弄出聲響。

  眨眼工夫,水勢似乎昇高了一點,同時好像有暗湧在底下激盪。

  任野老在數丈之外,似乎也發覺有異,舉手一揚,一塊石子橫飛而至,擊在一塊突出水面的石上,發出清脆一響。趙岳連忙全神戒備,眼睛瞬也不瞬,緊緊盯住那個石洞。

  整個水潭都似乎被一種潛力影響,一向平靜的潭面上突然微現波浪。趙岳眼看水勢上昇,這刻已昇高到膝蓋,心中不禁微凜。

  又過了片刻工夫,突然腳下的潭水迴蕩衝捲,趙岳幾乎站不住腳。

  就在此時,石洞中兩點金光閃現,接著呼的一響,水花激濺中,一道黑影挾著強烈風聲,向趙岳身上撞到。

  在這瞬息之間,趙岳已看出這道黑影,乃是一個形狀如蛇的斗大頭顱,闊口大張,露出上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向他噬到。

  他念頭也來不及轉,手中烏木鈎子已向那水蜃嘴巴戳去。

  雙方動作都是快逾閃電,眼看這一鈎定必戳入水蜃大嘴之內。誰知烏木鈎到處,忽然錯開一點,貼住那水蜃嘴邊滑過。

  趙岳心中一凜,上半身倏然向左側彎開,右手丟了烏木鈎子,電急抓去。

  這一招正是十三手生死擒拏中的手法,身軀才彎,右手已發,配合得神妙無比。那水蜃頷下短角已落在趙岳五指之中,此時頭顱一搖,似是要把趙岳甩開。

  趙岳練了許久工夫,單是那雙膝以上身軀轉動的身法就費去他大半時間。這刻身軀迅快向水蜃掙甩的方向倒去,幾乎比水蜃搖甩之勢還要快些。同時五指運足內力,順著水蜃頭顱去勢猛然力按。

  那水蜃被他順勢一按,無法抗拒,被他推得仰頭向天。

  任野老趁機已躍落趙岳身邊,發出一聲朗笑,道:「這孽畜到底也入彀啦!」

  那水蜃聽到任野老的聲音,似是知道不妙,立刻用力向下沉拉。

  趙岳早已有備,運力緊緊抓牢那支短角,但覺這水蜃的氣力大得異乎尋常,幾乎抵受不住。任野老站在趙岳身邊,卻沒有出手幫忙。

  過了一陣,那通靈水蜃頭顱又搖播甩之勢,猛然向兩邊劇烈擺動。

  趙岳以內家武學中「借勢」及「借力」的訣竅,不論牠向那一邊搖甩,總是搶先一點,反借對方勢道力量,把那頭大頭顱推按住,看起來倒像是他在推搖那通靈水蜃的頭顱似的。

  任野老忽然叫道:「趙老弟,這傢伙銳氣已失,開始要鬪長力,一味向下沉拖,你可將四肢之力調勻,單用一手一足之力,輪流調換,便可獲得休息的機會。」

  果然那通靈水蜃開始向下用力拖拉,趙岳起先可不敢只用半邊身子的力量與牠對抗。

  但過了一陣,發覺那通靈水蜃拖拉之力強而不猛,便稍稍放心,暗暗調勻真力,將重心側移到右邊。

  任野老閒散地走到岸上,找些野果吃了,便在草地上睡覺。

  到了下午,太陽炎熱烤曬,趙岳一身冒出汗氣,但仍然抓緊通靈水蜃的短角,絲毫不肯放鬆。他換手之時甚是小心,幸而那通靈水蜃似乎心眼很死,決定與對方鬪長力之後,就不再施用猛勁。

  到了傍晚,趙岳仍然精神奕奕,穩立如山。

  任野老拿了一些野果,送到他的嘴中,一面道:「老弟相持一日,仍然未曾露出絲毫乏力之象,內功造詣之佳,已出乎我意料之外……」

  趙岳不敢開口分心,只點點頭,算是歉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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