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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蒙面人眼珠連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出手擊斃那江南孤客呂東青。呂東青深知自己這刻已經無力抗拒對方一擊,因此極感緊張,突然靈機一動,道:「兄台如果想出手對付兄弟,我勸你最好把氣力留下,以對付外來強敵。」這話果然引起蒙面人的注意,問道:「可是那絳衣仙子舒倩曾來侵擾?」

  呂東青道:「不是,是個年青英俊的小伙子,功力之強,可與兄台相比。」蒙面人眼光一閃,道:「他的相貌有什麼特徵?可知道他的姓名?」呂東青道:「兄弟無法看清楚,也不知他的姓名。此外還有一事,相信兄台聽了,當會感到興趣。」

  蒙面人垂下按胸的左手,顯然已泯去殺機,道:「呂兄可否惠告?」呂東青道:「那就是關於此次煉藥之人中,有一個人根本不曾出力,絲毫沒有損耗真元。他這樣子取巧保存實力,其用心不喻可知,此人就是香如海!」

  對方哦了一聲,道:「當真有這等事麼?」呂東青道:「兄台要是不信,我也無法。上一次兄弟休息之際,他被耿兄替換出來,便曾以言語相激,卒之與我動手。他本是想趁我功力大弱之時取我性命。動手之際,兄弟便試出他全身功力俱在,絲毫無損。」

  蒙面人沉吟道:「這就奇了,他既然不出力煉藥,難道向兄不曾發覺火候不妥?此事甚為蹊蹺,必須予以查究。」呂東青趁他說話之際,退開一邊。蒙面人沒有阻止他,這刻才有功夫低頭細察邢勇的情形,只見他面色鐵青,雙目緊閉,口角噴出大量的白沫。最奇怪之處便是他的頭髮根根直豎。整個人看起來已呈殭硬,只餘下一絲氣息。

  蒙面人看了老大一會工夫,好像看不出道理,猶疑片刻,突然取出一顆金黃色的藥丸,自己迅速服下。

  江南孤客呂東青這時已站在內間房門當中,撩起門簾,這一來蒙面人如果向他下手,房內之人都可看見。他冷冷道:「兄台如何證明那是大檀丸?」

  蒙面人忖度形勢,知道不便下手,當下閃到牆邊,這樣只有呂東青見得到他,內間眾人的眼光都被牆壁所隔。他閃到牆邊之後,才道:「呂兄要是不信,定要我證明的話,那就只好遵命。不過呂兄一定要答應替我保持秘密。」呂東青道:「這一點兄弟辦得到。」

  蒙面人不再說話,突然舉手把蒙面青巾取下來,赫然露出一顆光禿禿的和尚頭。呂東青深深瞥了一眼,口中忍不住咦一聲,道:「你……你是……」

  他作個手勢,阻止呂東青說出名字,隨即把青巾蒙上,招手要他過來。呂東青遲疑一下,便舉步走近那蒙面人身邊。那蒙面人壓低聲音,道:「呂兄目下一定相信老衲帶的有大檀丸了,但你可知邢兄何故中了奇毒?」江南孤客呂東青仍然迷惑之極,道:「兄弟實在不知。」他道:「老衲可以將心中猜疑奉告,邢兄及老衲所中奇毒,均由食物侵入內臟,不但我及邢兄遭了毒手,恐怕呂兄也難逃此劫!」

  呂東青大驚道:「兄弟可沒有感到體內有中毒之象。大師說是因食物而中毒,那麼下毒之人,大師也知道是誰了?」蒙面人道:「呂兄真不明白麼?我們所進的食物,都由杜姑娘包辦,自然是她下的毒……老衲目下還查不出是那一種毒物,但我少林大檀丸乃解毒保命之聖藥,短期內當可無妨。呂兄總算有緣,老衲可以奉贈一丸。」江南孤客呂東青但覺此時此地,人人懷有殺機,任何一個都不可相信。心想就算自己已中了毒,可是目前尚無跡象,對方的藥丸不知是真是假,還是以不服為宜。當下微笑道:「多謝大師垂愛,但兄弟自有保身之法,不敢多耗大師靈藥。」

  蒙面人冷哂一聲,道:「老衲也希望你真有保身之方,目下我等一同進去內間,瞧一瞧那勾魂浪蝶香如海的動靜,必要時我們一齊迫他出力煉藥。」

  呂東青點頭道:「這話很對,我們一齊行動,聲勢比較浩大,也容易說話。不過假如那香如海仍然不肯當真用力,我們如何對付此人?」

  「他敢這樣,哼,那就不必留情,反正他要是不曾出力,就沒有份可以得到寶鼎丹。」

  兩人決定之後,便一齊走入內間。鬼醫向公度忽然開口道:「兩位如果要替換的話,請先把耿兄換下,他真元虧耗過多,快要力竭。」

  蒙面人和呂東青移目向耿青瞧去,只見他腦袋瓜已佈滿汗珠,顯出力竭之象。再轉眼看看那勾魂浪蝶香如海,果真毫無疲乏之象。蒙面人向呂東青眨眨眼,應道:「向兄說得對,耿兄看來已呈不支。呂兄請去把他替下,我來替換香兄。」

  香如海聽了此言,眉宇間微露喜色,忽然感到後背心被一隻手掌按住,心頭一凜,只聽蒙面人的聲音起自身後,道:「香兄太以愛惜自己身體,呂兄和我都覺得要促請你多用點力,否則藥煉不成,香兄的責任最大!」

  香如海明知那蒙面人武功卓絕,此時那敢妄動,一面籌思詭謀脫身,一面答道:「蒙面兄切勿聽信呂東青之言,他有意跟兄弟過不去!」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香兄這樣說來,那就等如表示拒絕之意了,對是不對?」香如海駭了一跳,道:「兄弟絕無此意,蒙面兄不妨再瞧瞧看!」這時他真怕對方掌力一發,震斷自己心脈,連忙運足全身功力,導引丹田那一點三昧真火,從鼎腳傳出去。

  他一發出掌力,耿青和杜筠都感到輕鬆了不少,不然那隻粗大的鼎腳抱在雙臂之內,重逾千鈞,有一種壓得透不出氣的感覺。蒙面人道:「香兄這樣就對!」但他按在香如海背上的手掌仍不收回。

  過了個把時辰之後,呂東青才把耿青換下。耿青走出外間,突然退了回來。神色大異平常。

  蒙面人念頭一轉,已想到耿青必是看見邢勇死狀,跟著又推想到他一旦宣佈之後,這些人必定群起責難,甚至出手圍攻。如果在煉藥以前,倒也不怕他們聯手。目下功力大大虧耗損弱,形勢不同,務必先下手為強,減少一個敵人,自己就安全一分。他心隨念動,掌力突然發出,勾魂浪蝶香如海悶哼一聲,上半身登時仆倒在鼎腳之上。

  卻聽耿青吶吶道:「外面……有敵人……」

  耿青的話聲未落,房簾突然被人強力扯毀,門口處出現了一個身穿紅衣裳的秀麗女郎,正是那絳衣仙子舒倩。她那對銳利的目光,注視在蒙面人身上。

  扒伏在鼎腳下的勾魂浪蝶香如海忽然發出極微弱的哼聲。蒙面人心頭一震,這才知道自家一身武功中了某種奇毒之後,雖然業已服下少林寺的秘製靈藥「大檀丸」,但仍然未能恢復原有功力。再加上勾魂浪蝶香如海功力俱在,早已運氣護身,在這種此消彼長的情形下,他剛才發出的掌力居然沒有把香如海當堂震死。

  他正在躊躇要不要再發一掌,把那勾魂浪蝶香如海擊斃,根絕後患,突聞紅衣女郎大聲笑道:「用這種手段暗算別人,就算殺死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未免太不夠風度了。」

  蒙面人雖是有青布蒙面,看不出這時的表情,可是他卻已下不了手。江南孤客呂東青因知道蒙面人的身份,這時流露出來的表情,當真難以形容出來。

  鬼醫向公度忽然開口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位姓香的傢伙平生無惡不作,領袖江湖下五門人物,花樣之多,武林中不論黑白兩道,都有除他之心。」

  紅衣女不屑地哼了一聲,望望房中的人,然後反問道:「你們本來一共有八個人之多,現在連快死的那個才七個人,還有一人到那裏去了?」

  呂東青道:「還有一位蒲兄,不是被你誘出宅外了麼?」耿青也喘著氣道:「姑娘何妨坦白說出來?」

  絳衣仙子舒倩怔一下,道:「誰說是我做的?」這時辣水仙杜筠已悄聲請蒙面人把她替換下來。耿青睹狀,唯恐那寶鼎火候不夠,煉不成功,自己雖是極為疲乏,卻也自動過去搬開香如海,然後趺坐在鼎腳前。

  絳衣仙子舒倩見眾人不答,突然厲聲道:「你們既然可以自相殘殺,說不定皇甫維早已被你們暗算!我勸你們即速據實說出來!不然的話,哼,我馬上就教你們全部喪命在此地!」

  杜筠在她說話之時,已移到鼎腹之下,悄聲對鬼醫向公度道:「假如有法子把那潑婦弄出外面院子,小妹得以有時間出去把機關開動,然後大家以最快身法回到房中,那時將有一道鋼門把房門閘住。她就算放火燒屋也不中用。」

  鬼醫向公度心中一凜,陰陰笑道:「杜姑娘這道鋼門本來是不是用來對付我們?」杜筠道:「向兄怎可這樣說法?此屋早在數年之前便已建成,難道那時已經預謀到今日的用途?」

  鬼醫向公度道:「令表兄號稱神算公子,兄弟實在不敢斷言他沒有此心。目下處境急迫,這些話不須多說,兄弟設法去把她弄出院外便是。」杜筠驚道:「向兄離得開此鼎麼?」

  向公度不再答話,突然躍了起身。那紅衣女厲喝之後,見眾人仍不答話,心中大怒,已跨入房中。

  呂東青突然出聲問道:「敢問姑娘,那位皇甫兄的武功怎樣?是不是跟你差不多?」

  絳衣仙子舒倩想了一下,道:「不錯,你如果說出他的下落,我饒你一死!」

  呂東青道:「在下並非為了求姑娘饒命才說話,而是早先那香如海趁我力乏之際,想乘機加害。正在動手之際,突然有個青年男子疾衝下來,把香如海擊退。」

  紅衣女大喜道:「他長得什麼樣子?如今在那裏?」呂東青道:「他身法太快,陡現即隱,面目看不真切,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杜筠突然輕輕啊一聲,接口道:「我剛才已懷疑是他,可惜他走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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