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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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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如海手中兩尺餘長的摺扇,忽開忽合,直削橫抹,詭奇之極,雖是連退六七步之多,但手法絲毫不亂。扇上更飄出陣陣香氣,數招之後,越發濃郁。 江南孤客呂東青知道對方手中摺扇名為「搖香扇」,據說是下五門之人公認為三寶之一。此時七八招攻敵不下,便趕快閉住呼吸,以免吸入香氣,著了道兒。 他鋒銳之勢一挫,勾魂浪蝶香如海立時長笑一聲,手中摺扇攻出數招,內力絕強,登時把他逼退數步。這一來更加證明那香如海在煉藥之時,根本未曾耗用丹田那點真火,故此元氣絲毫無損。 江南孤客呂東青性情雖是孤僻,但為人卻重視信諾,行事正派。察覺香如海當真在煉藥之際獨善其身,不由得怒不可遏,奮起全身功力,猛攻數招。這幾招都是不要性命的打法,因此又把香如海迫退數步。 兩人在院中捨命拚鬥之際,對面屋頂上伏有一人,靜靜觀看,那人竟是辣水仙杜筠。這刻她滿腹如意算盤,正打得震天價響。須知目下那兩人拚鬥,其結果勢必是江南孤客呂東青失手被擊斃,以後等眾人查問之際,香如海因倚仗杜筠會偏袒於他,以為可以振振有詞地解釋,而請杜筠作證。但杜筠已想好一套說話,可以使眾人藉口呂東青之死而一齊出手,把香如海擊斃當場。這一來只賸下五個人(包括她在內)有份奪取靈藥,而那蒙面人和邢勇早已…… 她得意地微笑一下,竟沒有發覺她身後不遠處,已有一條人影伏在暗影之中。不過倒不是完全因為她的疏忽,事實上那人的輕功極為高明,根本沒有半點聲息。 院中的香如海和呂東青兩人又硬拚了七八招。呂東青一來元氣虧耗太多,未有時間恢復。二來對方的摺扇上香氣濃郁,真是名符其實的「搖香扇」,迫得他必須閉住呼吸。這樣更不能行功運氣,略為補充元氣。有這兩個原故,他雖是拚著與敵人同歸於盡,卻也大覺不支。 又拚了三招,勾魂浪蝶香如海嘿嘿冷笑兩聲,搖香扇疾然一拍,蕩開呂東青的金笛,左手出處,已堪堪印在呂東青胸口之上。呂東青自知無倖,就算竭力翻身旋開,也無法避過人家的追擊。在這最後的一剎那間,他突然觸發胸中豪氣,但覺一個人總不免一死,可是,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朗一點,何必吃對方乘勢追擊,好像打喪家犬那樣把自己追擊斃命? 此念一轉,陡然停住身形,挺胸任得對方左掌印下。勾魂浪蝶香如海左手突然倒移開去,手中搖香扇隨著腳法,疾然向右側虛發出去。他的招數只使了一半,因敵人根本不在他招數所發之處,是以大大一幌,扇掌一齊本能地收了回來。 要知他萬萬想不到那呂東青突然會有這等古怪的念頭,因自知難逃毒手,故意豪氣地任他取命。而像他們這種武林高手,每一招發出之際,跟著已想好下一招。香如海正是料定對方必定向右方疾閃,所以左掌印將出去,不過是迫對方非右閃不可。誰知呂東青突然停住身形,反而使他的連環招數打空。 但江南孤客呂東青實在已是筋疲力盡,雖然使對方招數落空,並且怔了一下,可是仍然無法趁機遁走。 屋脊上的辣水仙杜筠心中罵一聲「真該死」,恨不得幫那香如海出點氣力,立即反手一掌把呂東青擊斃。 說得遲,那時快,只見勾魂浪蝶香如海微怔之後,果然反手一掌掃拍呂東青胸口。呂東青本能地一側身,同時之間,屋頂上一條人影電掣般衝瀉下來,相距尚有尋丈之遙,已發出一股奇重奇猛的掌力,直劈勾魂浪蝶香如海。 香如海感到突襲自己的力量過於強勁兇猛,不敢貿然用搖香扇對擋,疾忙飄身退開。退開之時,左掌已擊在呂東青肩頭上,但掌上力量只賸下三成不到。呂東青哼一聲,整個人摜開丈餘遠,但一骨碌又躍起身來。 香如海疾然飄退,可是突襲而來的絕強潛力仍然跟蹤壓到。這時他勢子不對,更加無法出手抵擋,只好急急閃避。那個由屋上有如電掣星瀉般衝下來的人影腳不點塵,其快無比地追逐在勾魂浪蝶香如海後面,在院中繞了三個大圈,當真把香如海追得魂飛魄散。假如可能的話,香如海可著實願意向他求饒。 辣水仙杜筠大驚失色,她一點也不為了香如海的危機而著急,卻是看不清那條人影的面貌和想不出此人的來歷,所以大感驚駭。 院中的兩人猶自電掣風馳地沿著圍牆繞圈而走,辣水仙杜筠突然嬌叱一聲,拔出兩支短劍,疾撲下去。她雖然有除去香如海之心,可是眼下這條神秘出現的人影對她更加重要。假如此人的用心是阻撓煉藥,則就算香如海呂東青等人死個清光,但靈藥沒有煉成,一切心機都變成白費。所以她必須先弄清楚此人來路,然後再作圖謀。 她嬌叱之聲一起,那條人影悶聲不響,刷地縱出院牆,轉眼間已失去蹤跡。腳程之快,杜筠雖然匆匆一瞥,也自知絕對無法追上,只好收起追趕之心。 香如海驚魂未定,喘聲大作。杜筠這刻詐作不知方才之事,大聲道:「那廝是誰?噫,呂兄你為何縮在一角,竟不出手幫忙香兄?」 呂東青收起金笛,勉強振起精神,道:「在下因煉藥時真元耗損過甚,已無力出手。剛才那廝的確武功強絕,在下雖然站在一旁,也僅僅瞧見此人似是甚為年青俊美。」 辣水仙杜筠如有所觸,嬌軀一震,道:「呂兄可否把他的面貌形容得詳細一點?」 呂東青尋思一下,道:「慚愧得很,在下實在無法加以形容,只知道他甚為年青。看他的掌勢和腳程,恐怕只有那位蒙面兄尚堪比較。」 杜筠及香如海心中都承認呂東青的話,不過杜筠卻必須裝出失驚之色,道:「那還了得,這事非向他們幾位說一說不可!」 江南孤客呂東青見這時鐵騎大將蒲堅尚未歸來,他早先聽了妙手巧匠耿青的話,心中頗為思疑乃是辣水仙杜筠設下的圈套,欲把耿青蒲堅暗暗害死。但剛剛親眼見到有個武功絕強的人出現,不覺將懷疑杜筠之心完全消除。當下提出蒲堅之事與杜筠商量,杜筠答稱她手下的金旭等三人亦未回轉,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留在府中。勾魂浪蝶香如海則狡猾如狐,連煉藥時也不肯耗絲毫元氣,何況要他冒生命之險去查蒲堅下落? 他們談不出一點要領,回到房內,呂東青忙忙養神調息。隔了不久,內間傳來陣陣喘息之聲。杜筠探頭一瞧,只見鬼醫向公度端坐鼎腹之下,面色紅潤,雙目緊閉,看不出他功力耗損的情形。但分坐在三鼎腳邊的蒙面人,胖霸王邢勇及妙手巧匠耿青三人都露出極為疲乏之象。其中以邢勇顯得最是艱困,氣喘如牛。 鬼醫向公度突然微微睜眼,道:「如何不見蒲兄來替換?」杜筠道:「他恐怕已經出事啦,詳情以後再說。」鬼醫向公度眼光迅速地掃過蒙面人邢勇等三人,又道:「外面還有香兄及呂兄,加上杜姑娘你請一齊進來替換,以免靈藥火候不足,大家都白白耗費心血。」 杜筠回頭向香如海道:「香兄可聽見了麼?」心中卻忖道:「眾人之中除了香如海他狡譎自私之外,無不耗盡真元。可是向公度他主持大局,為何一點也不顯得疲乏?」這個疑念在心中閃過時,還來不及細想,香如海已喚起尚在運功調息的呂東青,一齊進房。 邢勇那副樣子實在驚人,他本是以力大著稱於世,但此刻面色蒼白,雙腿幾乎支持不住巨大的身軀。蒙面人扶他一把,出到外間,連同妙手巧匠耿青三人各自運起吐納之功。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外面已傳來五更鼓聲。 蒙面人突然睜開眼,仰首尋思片刻,然後起身走到邢勇身邊,低聲問道:「邢兄現下覺得怎樣?」胖霸王邢勇疲乏地睜眼道:「不行,累得要死……」蒙面人隨即問耿青道:「耿兄你呢?」耿青並不睜開眼睛,應道:「兄弟還好,坐了這一會,已恢復了大半。」 蒙面人眼中陡然射出令人震懾的光芒,附在邢勇耳邊道:「邢兄,咱們都中了人家暗算啦。兄弟一直思疑是中了某種世上罕見的奇毒,所以真元耗損之後,功力登時銳減,並且難以復原。」 邢勇大為震驚,瞠目道:「尊兄之言有理,但目下可有什麼辦法?」對面的耿青聽不見他們所說何事,心下大覺懷疑,微睜一目,偷窺他們。 蒙面人囁嚅一下欲言又止,最後道:「你且安心運功,待兄弟再仔細想一想……」說罷,他自家也回到榻上盤膝運功調息。 過了一陣,內間已傳出喘氣之聲。耿青首先道:「看來咱們又得換班啦!」蒙面人應道:「最好請耿兄看那一位最支持不住,先換出來。」耿青雖然感到有點蹊蹺,但又沒有推托之詞,只好走進內間。片刻之後,一個人換了出來,卻是那江南孤客呂東青。 蒙面人見他真元耗損極多,已顯出疲弱無力,眼光中露出一絲陰笑。突然起身走到邢勇身邊,取出兩粒藥丸,一紅一白,道:「邢兄請服此藥,可以解救百毒!」邢勇並不猶疑,立即取過服下。過了片刻,突然面色大變,口吐白沫。 江南孤客呂東青一見此狀,在榻上雙腿一振,躍了過來。他本要躍到邢勇床邊,但此房面積甚大,相距兩丈以上。而他這一躍只縱出六七尺遠,便自落地,可見得他一身功力,賸下不到三成。 他奔了過去,厲聲道:「你把邢兄怎樣啦?」蒙面人冷冷道:「他已中了奇毒,我是好心送他解藥。」 「什麼解藥?」呂東青嚴厲地注視著蒙面人,言下大有不能置信之意。蒙面人倒底心虛,衝口道:「我給他服下的是大檀丸!」 呂東青重重地哦一聲,道:「大檀丸?你是少林門下?」他頓一下,突然又道:「不對,聽說少林寺大檀丸可解千毒,為少林至寶之一,就算你是少林之人,也不一定有此寶貴之藥在身,何況邢兄目下已奄奄一息?」 蒙面人左手微提,斜按胸口,嘴上道:「這樣說來,呂兄是萬萬不肯相信兄弟之言了?」呂東青倒底也是個老江湖,發覺對方已暗運功力,同時這等勢式正是少林寺驚世絕藝之一的「大乘心印手」,發出時能夠將兩丈之內正當他身前的人全部擊斃。暗忖以此人功力,可能當真已煉成那「大乘心印手」,心頭一凜,立即答道:「話不是這樣說,兄台如果有辦法證明你真帶有大檀丸,兄弟自無不信之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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