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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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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飛光肅然起敬,心想:「他乃是在平凡的外表內隱藏著一副偉大的心腸,無怪他一直恬泰安適地生活著……唉!他說得對,道理是一回事,實行又是一回事。好比我現在雖然深覺他的人生觀有理,可以效步。但事實上我能不能兼愛天下之人?肯為一些毫無淵源之人犧牲自己麼?」 她敬慕地瞧著他,突然感覺到像他如此偉大的人,豈能獨自據為私有?這種人應該屬於世間,做他妻子的,必須有這種胸懷,隨時接受可怕的噩耗才行。 於是,她心中的愛愁鬱抑,漸漸減輕,開始領略大自然的美麗。 他們回到家中,已經是掌燈之後。不久,午間一起商議過的人,又都聚齊了,聽取他們此行經過。 薛飛光要言不煩地說了,取出那口「鬼見愁」,大家傳觀一番,人人讚不絕口。 最後李星橋說道:「此劍雖是當世重寶,然而用來對付一流高手,卻未必就能得心應手,須知像朴日昇、辛黑姑的造詣,已達堅心忍志的地步,此劍只能略為影響他們的氣勢,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沉吟一下,又道:「假如此劍由裴淳或淳于靖施展,朴日昇他們自然要甘拜下風。不過對方卻有一人可以抵敵你們。」 薛飛光道:「一定是那神魔手魏一峰了?」 李星橋搖搖頭,道:「錯了,是北惡慕容赤。此人一則天生兇猛絕世,二則心神受制於辛黑姑,因此只要辛黑姑囑咐他不必害怕此劍,他可以絲毫不懼。以他的威勇,可以抵敵住任何持用此劍之人。」 這番話眾人都不能不信,薛飛光愁道:「這麼說來,這口寶劍並沒有甚麼幫助了,反而比不上毒蛇信有用。」 李星橋笑道:「這也未必,我有法子使此劍變成天下無敵的寶物,凡是持用此劍之人,誰也無法與他爭雄逐勝。」 閔淳道:「若是如此,何愁明晨之戰不勝,老前輩快快指示這秘法吧!」 眾人也流露興奮之色,李星橋環顧諸人一眼,笑道:「糟極了,你們都把希望寄託在此劍上。而事實上我的法子卻行不通,這法子是即用此劍連殺一兩百人,其時劍上殺氣森寒無比,縱是北惡慕容赤也無法抵受得住。可是咱們都是俠義中人,焉能拿了此劍大肆屠殺?」 大家一聽之下,不由得甚感失望,面面相覷,氣氛頓時沉重不堪。 李星橋覺得很不好意思,當下向薛飛光問道:「你從這四口『五異劍』上,可曾找到第五口的下落線索沒有?」 薛飛光道:「有是有,但此劍既瞧不見又拿不到,名為『無形劍』,是天竺無上國寶。」 眾人都大為愕然,淳于靖問道:「既然名為無形劍,自應無形無質,可是又怎能列入五異劍之內?豈不只是有名無實?」 薛飛光道:「可以這麼說。」 李星橋緩緩道:「天竺立國極早,源遠流長,是以有許多物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弄得懂的,這無形劍既是列為五異劍之首,定有奧義妙理。」 眾人轉望馬加打聽,馬加道:「在下雖屬天竺國之人,但從未聽過敝國有甚麼無形劍,心中也甚覺不解。」 李星橋舉手道:「現在已無暇細究五異劍之事了,咱們且安排明晨對敵的問題。」 眾人立時肅靜無聲,李星橋先向薛飛光問道:「照你的看法,有多少人肯奮戰至死的?」 薛飛光扳動指頭計算了一下,道:「若是情勢所迫,幾乎全部肯不屈奮戰,只有一個人最靠不住。」 李星橋點點頭,道:「這人是誰,大家都心中有數,他不可靠不要緊,最可怕的是他還會轉過頭來對付咱們,這一來咱們就難免措手不及了。」 他的態度冷靜如常,當真不愧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名家氣度。 他們計議了一番,但都找不出一個萬全之計。最後勉強定下幾個步驟,便散去各自安歇。 薛飛光獨自走到裴淳寢室,兩人在燈下對坐。 薛飛光道:「明晨舉行的決戰,以我的估計,咱們這一方多半要落敗,因此我們的命運明晨便可揭曉。」 裴淳沉思地道:「假如朴日昇、辛黑姑志只在我,那麼我把性命送給他們便是,何必連累別人?」 薛飛光道:「話不是這樣說,咱們實力雖然較弱,可是也擁有一流高手兩三個之多,並非不堪一拼,此所以我們不肯屈服投降。」 裴淳道:「我瞧明晨還是讓我獨自出去應付敵人,死而後已,這樣我也可以放手一拼。」 薛飛光笑一笑,道:「但你卻忘了對方不僅只要取你性命,其實淳于大哥、我,甚至李伯伯都是他們定要殺死才能甘心之人。此外,宇外五雄也早晚難逃朴日昇毒手,至於眼下幫助咱們的三賢六子,除了遁天子之外,其餘八位都是重情尚義之士。咱們救了他們闖出黑獄,他們自須感恩報答,要他們不出手,那是萬萬做不到的事,何況辛姐姐表示過要把他們全部弄回黑獄之中,單是為了這一點,都非拚命不可。」 裴淳煩惱地道:「這樣說來,咱們若是戰敗,便沒有一人可以逃得出毒手的了?」 薛飛光點點頭,甜甜的一笑,道:「反正我們一同離開人世,總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起身向房門走去,跨出門外,又轉頭說道:「你該抽點時間去瞧瞧雲秋心,聽說今晚或會清醒一段時間,正該趁此話別。」 裴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聽她又道:「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那就是我雖是學會了大六壬神數,能夠預知禍福生死,但卻不敢推算我們明晨的命運。」 裴淳點點頭,道:「不錯,這等切身之事,還是不要預先知道的好。」 她飄然去了,裴淳便起身出房。頃刻間,已抵達雲秋心養病靜室之內。 室內燈光明亮,他掀簾而入,只見藥王梁康正在她病榻邊診察脈息。而此時雲秋心已睜開雙眼,明明白白地回答梁康有關疾病的詢問。 她見了裴淳,不由得泛起歡喜之色,輕輕道:「梁伯伯說一切都比預料中好得多,危險的時間已縮短大半。這消息雖是令人快慰,但可惜的是我還須躺著休養多日才能起床。」 裴淳心中的欣慰歡喜流露無遺,道:「這太好了,多躺幾日有甚麼關係?」 梁藥王讓他們談了一陣閒話,這才開口道:「秋心你最好少說話,只須全心靜養,一方面激勵起堅強的求生之志,就可以好得更快。」 雲秋心乖乖地閉口不說,梁藥王轉頭向裴淳問道:「那種能使人昏迷的藥力你使用過了沒有?」 裴淳搖頭道:「晚輩暗下試驗過,發現連續施展上兩次之後,便氣機不調,真力駁雜不純,不但無法再行施展,連本身功力也受到影響,所以不敢使用。再者也不能在對付最強的敵人以前,先行洩漏機密。」 梁藥王微喟一聲,說道:「博勒兄一身毒技,遠勝於人。他昨日才告訴我已替你配製奇藥,讓你從指力中發出,使敵人昏迷倒地。這個配方經過千錘百煉,已是無懈可擊的了……」 他話聲略頓,又道:「但若是只能施展兩次,對付起一流高手,只怕未必能夠收效,必須能連續施展上許多次,才能使敵人防不勝防而終於中指倒下。」 裴淳道:「正是如此,晚輩須得考慮到這兩下使過之後,若是弄不倒敵人,其時功力減去大半,豈不是反而不能抗拒敵人的反擊?」 梁藥王道:「博勒兄那個配方已經是獨步天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照理說應當對你絲毫無礙才對。目下既然有此可怕後果,問題便不關藥力,而是你內功路數不對,所以不能一直輸送藥力,遙攻敵人。」 既是涉及內功,這連裴淳也無能為力,任是一代宗師也無法在短短的時間之內,研判出所修的內功心法,於此有何不妥。再說,即使精研出修改內力運行的方法,也不能在短期內修練成功。 這正是武學上的死結,誰也別想解開。裴淳向梁藥王辭別返房之後,腦海中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個問題,無法安寐!當下在院中散步,默默尋思。 須知他本來不是喜好尋思以致遲眠之人,但關於這個武學上的「死結」,他卻恍惚好像有所感悟,可惜老是無法把這個若有若無的靈感捕捉住。 他深信自己一旦捕捉住這個靈感,定可解決這個死結,故此他不肯罷手,勉力尋思。直到四更時分,他不得不調元運氣,以備明晨的血戰,他放棄了此念,回房用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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