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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胡二麻子向他拜謝過,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刀,道:「師叔,弟子注定要身首異處,這顆頭顱只好送給朴日昇,師叔萬萬不可跟他爭執,至於那泰山墓地詳細走法,在這口短劍的刀柄之內,有一張詳圖。」

  他舉起短刀,運聚功力,光華閃處,咽喉間頓時裂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直冒。他使勁過猛,竟把頸項割斷了一半。

  蔡子羽垂頭哀悼之際,不由得想起這個死者對那拉慕妃的眷戀熱愛。暗念:「世上任何惡人,也總會有他的真情的一面。」

  朴日昇走過來,肅然道:「胡二兄今日之舉,不愧是武林豪士,朴某十分佩服。」

  蔡子羽淡淡道:「他臨終之際遺言把頭顱送給你,可即取去。」

  朴日昇沉聲道:「這是甚麼話?朴某既是欽佩胡兄,豈能讓他屍首不全,這話休提。」

  蔡子羽一怔,問道:「聞說元朝皇帝懸賞極重,難道竟是假的?」

  朴日昇道:「一點不假,朴某若是把胡兄人頭送京,頓時列土封疆,尊榮無比。但朴日昇敬重的是英雄豪傑,兩者之間,朴某寧可視富貴功名如塵土。」

  這幾句話,使得蔡子羽不能不肅然起敬,道:「閣下胸襟氣度是舉世莫及,無怪當今無數高手都甘心為你出力賣命,老朽這廂替敝師侄拜謝大德。」

  朴日昇還了一禮,說道:「朴某且到巷口觀戰,待前輩收拾過胡兄遺體,重臨此間,朴某續作行動。」

  蔡子羽垂頭長嘆一聲,道:「閣下所到之處,老朽自當退避。今日之局,老朽對裴淳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出力,閣下儘管請吧!」

  朴日昇拱手道:「不敢當得前輩如此錯愛,本人只蒙相讓這一趟,便已心滿意足了。」

  當下大步走出巷口,放眼一瞧,只見遁天子手中的毒蛇信,使得真有神出鬼沒之能,教他幾乎難以置信。那北惡慕容赤如此兇厲猛惡的拳勢,居然也招招被拆,無法擊破對方那毒蛇般的劍圈。

  他瞧了一陣,心想:「這遁天子霎時間已成武林中一流高手,此人乃是站在裴淳那一邊,對裴淳幫助甚大,我是現下趁機出手助慕容赤把他殺死,以絕後患呢?抑是暫時不管他,以後再說?」

  遁天子發出奸狡的笑聲,說道:「朴日昇你為何不趁山人無暇兼顧之時,入擾藥王救人之舉?」

  朴日昇一聽,便知這遁天子敢情已窺測出自己心中的念頭,當下道:「這主意甚好,但本爵眼下舉棋不定,道長可不可以指破迷津?」

  這話暗暗試探對方,為何先發制人地表示他知道自己心意之故,說不定可以加以利用,增強自己的勢力。

  遁天子道:「山人但盼早日了卻人間俗事,得以返山潛心修道,這個心願只有兩條路可以達到,一是裴淳被你們打垮,一是朴日昇你不再找他麻煩。」

  朴日昇忖道:「原來他受到某種約束,必須幫助裴淳,除非裴淳一敗塗地,不再有所舉謀,他才能返山修煉。」這時,他開始估計這遁天子的實力,最後深信自己縱是出手,這遁天子未必就不能逃。換句話說,他朴日昇和慕容赤聯手之下,雖然贏定,但未必穩穩殺得死遁天子。

  當下又忖道:「我如無必可殺他的把握,何必於此時與他結下深仇?倒不如賣點交情,將來或還可以把他網羅過來也未可知。」

  於是他微笑道:「本爵極願有機會與道長攀交,目下時機未至,就此別過。」

  他舉步奔去,瞬息間,已抵達宅後,腳尖輕輕一點,飄過院牆。他人還在空中,目光到處,已見到後院內站著兩人。一個是慈眉善目身軀微胖的灰衣老僧,一個是鶴髮童顏相貌清古的老道人。

  當即一提真氣,立時中止了前縱之勢,身軀貼著院牆直直落下。

  灰衣老僧慈眉一聳,道:「久聞朴檀越乃當世一流高手,今日眼見功力如此精純高妙,果然是盛名無虛。」

  朴日昇拱拱手,道:「大師過獎啦!這等粗俗功力,何足當少林高僧掛齒!」

  他的目光轉到老道人面上,又道:「老道長定是號稱『歷代名山與名劍,崆峒從來第一家』的崆峒派長老了,若果本人猜得不錯,兩位應該是名列武林三賢中的少林寺靈光大師和崆峒山房玄樞真人。」

  那一僧一道都微微動容相顧,老道人說道:「當真是個雄才傑出之士,道兄,咱們是否會身敗名裂,不久便知分曉。」

  灰衣老僧輕嗟道:「小裴淳與這等英傑作對,真使人油然而生不自量力之感。」

  他們這番對話,只聽得朴日昇心中受用萬分,當下道:「兩位前輩過當之譽,本人不敢當得,其實要猜出你們兩位的來歷,並非難事,尤其是在外面已碰見武林七子中的數位……」

  說到此處,奸計忽生,接著又道:「本人不期得晤房真人,倒有個大消息亟欲奉聞。那就是陰山派的遁天子前輩,因為得到五異劍之一的毒蛇信,頓時威力倍增,正與北惡慕容赤在外面鏖戰,十分激烈。房真人如非親眼目睹,絕難相信遁天子前輩的劍法,竟達如此超妙的地步。」

  房玄樞不由聳然色變。要知天下武林中崆峒、陰山,乃是齊名的兩大劍派。但歷代以來,一直是崆峒的勢力。而這兩派,世世代代結下無數仇怨,勢成水火,所以陰山派一旦出了一流高手的話,崆峒派必大遭報復。

  靈光老和尚鑒言察色,心想:「房道兄縱然忍得住不去觀看遁天子的劍法,但心中定必不能安靜,大大的影響了一身功力,與其如此,不如教他出去瞧瞧,早點趕回來幫忙才是上策。」

  此念一決,便道:「阿彌陀佛,此是武林中一件大事,房道兄乃是劍術大家,該當出去瞧瞧才是。」

  朴日昇也道:「房真人速去速回也就是了,本人縱是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在短短時間之內,闖得過靈光大師這關,對不對?」

  房玄樞果然抵受不住這等誘惑,應一聲好,匆匆越牆出去。

  朴日昇道:「本人甚願能夠得往觀看一下雲秋心被醫療中的情形,大師可否讓我通行?」

  靈光大師頷首道:「使得,只要檀越答應兩件事。」

  朴日昇大感出奇,問道:「那兩件事?」

  靈光大師道:「一是親口允諾須得遵守梁藥王的禁忌,不得驚擾病人。二是須得以布蒙面,不讓雲姑娘瞧見你的面貌。」

  朴日昇雖然智力過人,但這刻也尋思不出為何要蒙面之故,問道:「這第二件使人甚感不解,難道說本人的面貌可以驚擾雲秋心不成?」

  靈光大師道:「不錯,她一旦見到了你,定必誤以為裴淳已敗,心靈大為震動,如此將會發生意外。」

  朴日昇恨從心起,妒火上冒,冷冷道:「這兩點本人都不能答應,但又定要前往探視雲秋心的情況,只不知靈光大師用甚麼方法加以阻止?」

  靈光大師道:「檀越何苦定要如此?豈不聞一旦忘情,便成解脫?」

  朴日昇冷笑道:「大師的苦口婆心,不免枉費,本爵向來說一不二,大師小心了。」

  說時,大步向院門走去,靈光大師慈眉一聳,橫身攔阻,朴日昇突然退後兩步,問道:「大師能不能賜告一事,使我略釋疑惑?」

  靈光大師感到興趣,問道:「甚麼事?」

  朴日昇道:「那就是大師和房真人何以會在此處守候?竟不外出助陣?」

  靈光大師笑道:「檀越問的好,薛姑娘曾經言道,假使朴檀越如此問起,不妨據實回答。」

  這話使得朴日昇心頭大震,忖道:「薛飛光當真智計絕世,居然算出我會有此一問,如此說來,這一關定必無法闖得過了。」

  只見靈光大師霜眉皺起,沉吟不語。朴日昇何等機智聰明,頓時明白,大喜忖道:「我知道了,照理說以靈光大師和房真人兩賢把守此關,一齊出手,我縱是再練十年,也無法贏得他們。但目下房玄柩被我施計引走,老和尚獨力難支大廈,情勢與薛飛光所算的大不相同。而老和尚忽然發現這一點,因此沉吟不答。」

  正在想時,靈光大師已道:「她請我們兩人定要守在此處,算計好其餘的人都進不來,獨有檀越才有本事闖得入此地,所以要求和房道兄合力對付你。」

  朴日昇笑道:「可是目下房真人業已離開,這一點恐怕是薛飛光姑娘料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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