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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想道:「此人心胸狹窄,記仇心重,從今而後,此仇決計無法消解,倒不如索性出手大幹一場,反正褚揚兄迫於師尊嚴命,也不能不向我們施展毒手。」

  此念一決,頓時又覺得如釋重負,千里獨行姜密已道:「武林之人,出手拚鬥,不外強存弱亡的結局,但你用偷襲手段制住老夫門下,卻大是不該。」

  閔淳微微一笑,道:「大哥,這位姜前輩心中已打算好等你一放開郭兄,就立刻動手,連你也捲入戰局之中。」

  普奇道:「愚兄深信二弟之言不假。」

  閔淳接口道:「咱們兄弟平生很少碰上像姜前輩這等一流高手,倘若還須動手,咱們可不能不全力以赴了。」

  這話乃是說給褚揚聽的,褚揚自是知道,但此時作不得主,只好長嘆一聲。

  千里獨行姜密縱聲獰笑道:「說得好,你們若敢放開隱農,老夫和褚揚師徒二人,甚願與三位再鬥一場。」

  褚揚道:「師父,宇外五雄都是鐵錚錚的豪士,咱們犯不著迫他們動手。」

  姜密冷冷喝道:「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沒有?」

  褚揚肥胖的面上熱汗滾滾流下,道:「弟子怎敢目無師長。」

  姜密道:「那就行啦!若是動手,須得全力拚鬥,如若有違,你就趁早別認我是你師父。」

  褚揚痛苦地低聲應了,舉袖抹掉汗水。

  普奇朗聲一笑,道:「褚兄,咱家兄弟現下已深知你是當世好漢,動手之時,咱們雙方暫且拋開一切,全力拚鬥,不論結局如何,大家都不怨悔也就是了。」

  褚揚感激地點點頭,長長吁一口氣,道:「普奇兄說得好,兄弟死而不怨。」

  話都講明了,普奇放開郭隱農,大步走過去,豪邁地道:「兩位請。」

  手中長刀橫持胸際,神態勇武迫人。

  閔淳、馬加二人也一齊立好門戶,姿勢都不相同。他們宇外五雄的刀法各有淵源,路數都不一樣,各具勝場。普奇以威猛沉雄為主,氣勢迫人。閔淳以沉穩毒辣為主,這兩人都等閒不動,須得俟敵人進犯時才迎擊。但老四馬加的刀法以通靈變幻為主,所以這刻只比劃一個架式,隨即就移步換式,瞧起來極是流動變幻。

  姜、褚師徒見識過閔、馬二雄的刀法,心中都十分戒惕,絲毫不敢大意,目下加上一個普奇,更加小心在意,一面凝神窺伺可乘之機,一面調集功力。

  片刻間,褚揚爆發出響亮震耳的笑聲,遠傳數里,整個市鎮都聽得見,不過他笑聲中並沒有歡愉欣悅之情,只是一種呆板空洞的笑聲而已。

  此是他獨門氣功的表徵,笑聲越響亮,功力越精純,但若是遇上稱心快意之事,那就更能促使功力增強,其中奧妙,一時難以說得明白。

  雙方對峙了好一會,都沒有立刻出手的徵兆,突地一條人影,迅急撲入圈內,呼的一聲勁風,直襲普奇。

  此人正是神木秀士郭隱農,他性情一向偏激狹隘,眥眥必報。剛才遭受普奇如此奇恥大辱,豈能忍受!而又不知這刻雙方形勢乃是外弛內張,局面越來越緊張,終必爆發一場激戰不可。

  郭隱農以為雙方因找不到對手的空隙,所以遲遲不發,深恐相持太久,彼此間覺得無法接戰,只好作罷。這等例子武林中並非沒有聽過,當下兇心一起,忖道:「我若是突然出手猛攻,一則迫使雙方非接戰不可,二則對方想不到我會如此,出乎意料之外,可能露出大大的破綻。」

  他提聚功力,揮動木棍,直向石像般的普奇擊去,手法凌厲惡毒之極,但姜密卻暗暗叫聲「不妙」,旱煙管電急點出,奇快絕倫,一下子點中郭隱農背後穴道,順勢搭住他腰脅,向外一撥。

  郭隱農作夢也沒想到師父會出手點他穴道,簡直連念頭還未轉動,就被點住,接著身軀一歪,斜斜飛開。

  他斜飛之勢雖快,可是仍然被一股無形刀氣刺中肩頭,登時半邊身子一麻,宛如被快刀深刺入肉。

  這一股刀氣乃是普奇所發,要知他與姜密對峙之時,氣勢越來越兇猛,全身內力都聚集在馬刀上,是以郭隱農忽然襲到,他只出刀架住那烏木棍,便已有一股刀氣刺出。

  這股刀氣具有摧木裂石的威力,郭隱農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得住,若不是被姜密早一步撥歪了身子,那股刀氣透喉而過,非當場斃命不可。饒是如此,左肩傷勢已夠慘重的了,等於被人一刀刺透了肩胛。

  郭隱農摔在丈許外的地上,登時昏死過去。而此時褚揚趁形勢紊亂之際,發掌向閔淳拍去。

  閔淳雖是雙手持刀,高舉齊額,可是對方這一掌蘊含六七種後著變化,使他無法窺測出絲毫空隙,竟無法發刀反擊,只好唰地後退數尺。

  馬加如蝴蝶般繞過來,又唰地奔開,原來他也像閔淳一般感到對方無懈可擊。

  普奇已揮刀向姜密凌厲砍劈,氣勢迫人,威勇赫赫!姜密一時無法壓制對方這股氣勢,只好用旱煙管嚴密封閉住門戶,徐圖良機。

  這五人霎時間鬥在一處,其中閔淳最少移動,縱是腳下略略遊走,但手中長刀架式卻很少變換,一味凝神覷瞧對方,找尋可乘之機。

  馬加使出一路奇怪身法,只見他忽左忽右,長刀吞吐不定,流轉變幻,毫無定式,這刻他與閔淳雙戰褚揚一人,形勢與上一次大不相同,但見他刀法玄妙得神出鬼沒,配合起閔淳那種俟機一擊的刀法,威力倍增。

  頃刻間,褚揚已形不支,口中笑聲低弱了很多,馬加霍霍霍一連六七刀,迫得他腳步微一踉蹌,閔淳這時總算找到了機會,口中厲喝一聲「殺呀!」刀光一閃,已當胸砍入。

  褚揚心知無法抵擋得住對方這石破天驚的一刀,當即一側身,呼地一個筋斗打開。饒他應變得法,動作神速似電,仍然被刀鋒割破褲管,左腿外側削去一片薄薄的皮肉,鮮血湧出。

  不過這一點外傷對他戰力影響不大,姜密斜眼瞧見門人受傷,激起了兇野之性,怒叱一聲,煙管與左掌齊施,叮叮叮連響數聲,都是刀管相觸的聲音,而他左掌的毒辣手法也大奏神效,普奇被罩在掌圈之內。

  若是當真單打獨鬥的話,便有兩種說法,一是姜密固然很難激發起兇野之性而壓倒對方氣勢,二是普奇在他掌影籠罩之下,也就很難安然脫身了。

  馬加身形飄忽不定,眼見大哥情勢不妙,唰地撲去,出刀反劈,這一刀虛虛實實,極是奧妙。

  姜密不由得心神一分,普奇氣勢頓盛,洪聲叱喝中,揮刀衝破掌圈。

  這一來變成普奇、馬加二人合鬥姜密之局,他們練有好幾招聯手刀法,此時施展出來猛烈搶攻,頓時反客為主,改敗局為勝。但見刀光如潮,從四方八面裹住姜密身形凌厲進攻,刀光如海浪般接續不斷一波一波湧去,聲勢十分激烈兇猛!

  千里獨行姜密雖是老一輩高手,功力深厚絕倫,但在這兩個刀法高手夾攻之下,亦已呈顯敗象,只差在能支持多久而已。

  閔淳獨戰褚揚,卻佔不到便宜,雙方激烈搏鬥,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閔淳自知只要牢牢守住不敗,等到姜密傷敗下陣,褚揚也就無能為力了。因此,他用盡他的聰明智慧拖延時間,在這種形勢之下,他可就不能光是施展東瀛刀法了。

  他踏遍天下各國,見多識廣,胸中所知淵博之至。這時衡度情勢,而使出各家派的精妙刀法,頓時異彩繽紛,威力反而更在以前之上。

  褚揚暗暗心驚,忖道:「他的刀法博採天下各家招數,變化無窮,每一招都用得十分恰當,閃耀出智慧之光。他真是個潛力深厚的對手!再鬥下去徒然使他多加磨煉,愈呈光彩,倒不如使出本門最毒辣的手法,跟他拼上一招,好歹都在這一招之中見個分曉。」此意一決,一晃身遊走開去,逕自循著一個八角形的圈子,跨步迅奔。

  當他走到八角形最靠近閔淳的一角時,腳下頓時緩慢得多,雙掌也吃力地推出,好像推一件極重的物事一般,緩緩向閔淳推去。

  這時他口中的笑聲變得十分怪異,旁人瞧起來覺得他好像先是繞八角形推一枚巨大雪球一般,這個雪球越滾越大,因此到了他出擊之時,吃力萬分地將這個巨大無比的無形雪球向敵人推去。

  閔淳感到頭皮發炸,因為他瞧出褚揚已藉著繞奔這八角形圈子而提聚起全身內力,作最凌厲威猛的一擊,因此不問可知,他這一擊之威,何等厲害!

  在這生死立判的千鈞一髮之際,閔淳顧不得甚麼身份或是姿勢美觀與否,長刀一探之下,查出對方掌力籠罩範圍極廣,僅有的空隙是在下三路,當即仰跌地上,單肘一支地面,身形便貼地倒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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