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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裴淳喜極流淚,道:「謝天謝地,大哥還能說話。」

  淳于靖聲音微弱地道:「這是甚麼地方?」裴淳大聲告訴他,跟住就問他傷勢如何,淳于靖道:「咱們可先設法回去,這傷還要不了愚兄之命……」

  他漸漸精神振奮,面色微覺好轉。裴淳道:「是啊,小弟真糊塗!」

  當即用棉被捲住淳于靖,又另用衣帶捆住,以免碰上有人攔阻須得動手時鬆散。隨即把淳于靖背起,大步向外面走去。

  外面原來四名大漢或死或傷,再無人攔阻,他一直奔出去,碰見那些被他點住穴道的人他也不理會,讓他們難受九個時辰後自然解開。

  奔到大路上,恰巧見到窮家幫五老回轉,他們乃是因為遠追數十里,還不見有可疑馬車,又見裴淳不曾跟來,反倒忙忙趕回會合,不料真巧碰上,而且已救回淳于靖。這五老一點也不曉得裴淳是誤打誤撞的找到淳于靖,還道他心思細密,找到痕跡線索,都萬分佩服,五人簇擁著他回到城內。

  他們另有落腳藏身之處,那是座外表破爛的房子,把淳于靖放好,解開棉被,但見淳于靖又復雙目緊閉,面如金紙。

  五老齊齊大驚失色,裴淳大驚道:「怎麼啦,大哥他……」底下的話已經說不出來。

  趙一悲定一定神,道:「幫主傷勢雖重,但調治得宜的話,不久即可痊癒。」

  裴淳搖頭不信,道:「別哄我,我已瞧見你們的神情!」

  錢二愁道:「這等大事,豈能亂講,幫主的傷情實是敝幫秘傳的一種功夫所傷,故此我等有把握醫治。」

  孫三苦道:「我等變色之故,便因幫主被敝幫秘傳手法所傷。」

  裴淳這才釋然吁一口大氣。五老分頭準備應用藥物,不久工夫,外面陣陣藥香飄送入房。

  趙一悲早就給淳于靖服下紅色藥丸,相隔一盞熱茶之久,又給他服下黃色藥丸,又隔了一盞熱茶時分,再拿白色藥丸讓他服下。

  服過這三次藥丸,一名弟子把一壺煎得濃濃的藥汁端入來,五老一齊動手,用潔淨布帛沾透藥汁,脫掉淳于靖全身衣服,迅速的在他身上摩擦。

  外敷手續完事,但見淳于靖頭上冒出騰騰白氣,面色已透出紅潤。裴淳大是放心,趴在桌上打盹,半個時辰之後,淳于靖運功已畢,重復臥倒,他已睜大雙眼,精神甚佳。

  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面上,最後凝視著裴淳,道:「愚兄無能,被奸人所算,幸得賢弟及時救援,此恩此德,愚兄沒齒難忘。」

  裴淳正要開口,淳于靖又道:「杜長老目下何在?」

  趙一悲道:「他還在總壇,我們在未曾找回幫主之前,不便打草驚動,可是……」

  錢二愁接下去道:「可是今日的一番舉動,恐怕已被他察覺。」

  周五怨道:「好在咱們都已經部署好,這就回總壇行事,務必要把這個叛逆之徒繩之以法。」

  淳于靖道:「算來已折騰了大半日,杜長老一向為人多疑,早就會派人查探消息,他又得朴日昇支持,必定另有耳目,我猜他早就潛匿無蹤了……」

  趙一悲立刻派人去瞧,裴淳插口道:「大哥,你可曾見到三位老祖師!」這話正是五老想問的,因此他們都側耳傾聽。

  淳于靖道:「沒有,那一日我派了葉九拿了信物前往謁見三位老祖師,那是杜長老的意思,他以假冒我筆跡通敵書信,威脅我自動退位,免得他鬧出來,使窮家幫聲名受損,我知道他這次陰謀一得逞之後,便成騎虎之勢,假如我不受要挾,他非把假信公開不可……」

  趙一悲輕嘆一聲道:「這等事幫主應當暗中告訴我們才對。」

  淳于靖苦笑一下,說道:「杜長老是在溧陽時潛入見我,取出偽造假信給我過目,我先是被迫回到金陵總壇,數日以來都想不出破法,所以沒有告訴五位長老,原因是一則沒有解救之法,二則諸位如不知道,日後仍然會全心全意幫助杜長老,使本幫不致分裂衰微。我淳于靖犧牲一點名位實在算不了甚麼。」

  五老都欽佩地瞧著他,裴淳卻大感疑惑。訥訥道:「小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淳于靖道:「賢弟儘管說出來!」

  裴淳道:「大哥那時難道不曾考慮到,杜獨當了幫主後,會改變窮家幫昔日宗旨,反而暗助元廷麼?」

  淳于靖道:「愚兄自然想到這一點,然而當杜長老大權在握之後,眼見全幫上下都一心擁護,他就打消了借重外力保存大位之心,既是不須借重外力,就不致於事事受制。再者,五位長老以及幫中弟兄人人以忠義自勵,風氣所趨,他也不得不跟著這股潮流大勢,設若他當真暗助元廷,這事被五位長老發現,窮家幫登時分裂,他這個幫主也做不長久。」

  這番分析合情合理,極是精微,裴淳及五老都大為折服。淳于靖歉然一笑,道:「還有賢弟你是個最重情意的人,若是得知愚兄有難,定要苦苦設法為我奔走,所以我只好忍痛下令,不許本幫弟子與你見面說話。」

  他解釋過這些舉措之後,又接回早先的話頭,道:「杜長老要我把三位祖師請來,當面懇求准予讓位與他,我只好命葉九去請祖師他們,誰知杜長老趁此機會向我下手,把我擊傷,若不是我近年功力精深,又得裴賢弟詳釋天機指法的奧妙,使我的指法精進許多。但我逃出重圍之後,傷勢極重,昏倒在一座空屋之內,這兩三日當中時昏時醒,實在無法運功自療。

  「昨天夜裏被一群無賴發現,他們到這座屋中聚賭,其中竟有人見過我,認出我的身份,初時十分尊敬,把我抬到床上,但今早卻用鎖鏈對付我,後來見我實在不濟事了,才取去銬鎖。這些人為何前恭後倨,我實在想不通?」

  趙一悲連忙把種種情形說出,最後的結論是那些無賴流氓全是劉吉手下,劉吉因為惱恨偏幫這一邊的萬戶長普奇,又想借此與杜獨通聲氣,甚至他可能已經是朴日昇的人,因此,窮家幫既然大舉搜索幫主下落,他便急忙把人質遷移地方。

  淳于靖兩道劍眉深深鎖起,緩緩道:「朴日昇果然是一代之雄,居然連流氓頭子也網羅在手下,已漸呈根深蒂固之勢。元廷得到此人支持,更加穩固,從今日起,本幫第一個目標,就是除去此人!」

  李四恨道:「幫主說得雖是有理,但本幫目下若是傾力對付此人,恐怕抵不過他的炙手權勢,反而招惹覆亡之禍。」

  淳于靖道:「李長老有所不知,朴日昇表面上不迫害本幫,但本幫實是他心目中的大患,只有本幫弟子因身份特殊,才能無孔不入滲透各處,比地方上的無賴流氓力量更大。他為了要鞏固元廷基業,必須把咱們這一面巨大嚴密的通訊網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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