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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小洞閃露出精光閃閃的眼睛,骨碌碌地溜來溜去,裴淳順著他眼睛溜去之勢望去,只見這個巖洞之內還有一人,面色臘黃,頭頂光禿禿的,原來是少林病僧。

  他怔了一下,再瞧著那個套著布袋之人時,只見他手中一根細長小棒,約莫是五尺長。但他的人卻在丈許之外,縱是加上手臂長度也夠不著,不禁大為奇怪,跟著又發覺此人似是十分忌憚病僧,故此眼睛溜個不停,竟是嚴密防備著他們兩人之意。

  裴淳心知馬延、步嵩兩人就在外面,當下不敢出聲招呼,回轉頭向外面望去,因是靠近樹叢,是以還能找到縫隙瞧見外面情景。

  那步嵩、馬延二人,正好在視線之內,他們一時瞧瞧樹叢這邊,一時又望那通往山上的小徑,危崖下突然傳來一聲口哨,步嵩大聲道:「馬兄及兄弟都在這上面,金老師不妨上馬瞧瞧……」

  步嵩的話聲傳入巖洞之內,那個頭套黑布袋之人身軀便自一震。病僧瞧得清楚,眉頭輕皺,暗暗尋思其中緣故。

  轉眼間一個枯瘦老者縱上崖來,裴淳認得正是那個裝束稍異常人老者,這金老師道:「跑啦,好快的腳程!」聲音甚是兇暴。

  馬延道:「兄弟決計不信那小子這等靈警,但事實擺在眼前,真是大大的怪事!」

  步嵩道:「我瞧那小子定必從此崖走過,只不知是躲在樹叢根抑是打小徑上山跑了?」

  金老師嘴巴一張,「嘭」的一聲,冒出一股兩尺餘長的火苗,接著叫道:「待老夫一把火燒光此地樹木,便知端倪……」

  馬延忙道:「使不得……」

  金老師訝道:「為甚麼!」

  馬延一時答不出話,步嵩眼珠一轉,接口道:「馬兄想是怕札特大喇嘛瞭望見此地火光,移駕查看,以致讓那小子乘隙逃出羅網!」

  馬延喜道:「兄弟心中之意正是如此!」這時連裴淳也瞧出馬延根本沒有想到這個理由,不過卻推想不出步嵩何故為他掩飾?又這兩人為何阻止那金老師用火燒掉樹木?

  金老師點點頭道:「這話有理,待老夫過去瞧瞧,就曉得有沒有人!」

  裴淳聽了這話,不覺向後便退。忽覺一縷銳風襲到背後,當即發出「天機指」反手點去,同時回頭一瞥,只見那頭套黑布袋之人手中的細棒,比平常長了一倍,尖端極是鋒銳,精光閃閃,這刻已早一步縮回去,竟不是要當真出棒傷人。

  他待得裴淳回頭瞧看,便打個手勢,意思要他出去。裴淳愣一下,搖搖頭。那人眼中露出怒意,舉起細棒,裴淳正在戒備,卻見他目光轉到病僧面上,又向他打手勢要他出去。裴淳雖是瞧不見那人面貌神情,可是從迅快的手勢之上,也猜得出他心情焦灼忿急。

  那金老師已走近樹叢,手中掣出一件形如令牌的奇門兵器,撥開樹枝。步嵩大聲道:「金元山老師雖是一代高手,多年來威震高麗國,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須得多加小心才是……」

  金元山嘿嘿一笑,道:「只要見到人影,老夫就給他一把火嘗嘗!」

  馬延道:「金老師的火器功夫獨步天下,那是不用說的了,不過若是一見人就燒死,卻也難以交差……」

  步嵩也同聲附和,金元山覺得也是道理,停手不動,道:「這便如何是好?」

  此時病僧已站起來,身軀搖晃幾下才站得穩,隨即向洞口走去。

  那個套著黑布袋的漢子踏前兩步,舉起細棒,指住病僧,病僧想是曉得這黑衣人的厲害,腳步一停,倦怠的面龐上的兩隻眼睛,卻發出凌厲的光芒,盯住那人。

  裴淳回頭瞧見他們僵持的情狀,心中甚感驚異,忖道:「這黑衣人好生詭秘怪異,想不到連武功也這等高明,居然能使少林病大師忌憚停步。」

  正在想時,耳中忽然聽見一陣洪烈嘯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接著便聽到金元山兇暴的聲音道:「大喇嘛碰上敵人,正在出手,想必就是那小子了?」

  馬、步二人齊齊道:「咱們快去瞧瞧,若果真是那小子,便省許多氣力啦!」當下三人一齊奔去,眨眼間,去得無影無蹤。

  裴淳舒口氣,道:「他們都走啦……」

  病僧有氣無力的道:「你是誰?」

  裴淳訝道:「在下是裴淳呀……」答話之時回轉頭去,才曉得病僧問的是那黑衣人。

  黑衣人一言不發,退到洞底。此洞洞口雖是低狹,但內部甚是深廣。病僧舉步迫去,身軀搖搖晃晃,口中還發出呻吟之聲。

  黑衣人冷冷道:「你這和尚病得快要死了,還這等好惹事非,早知如此,剛才該當讓你出去!」

  病僧呻吟數聲,才緩緩道:「原來你識得外面之人,因怕連累你也洩露行藏,是以攔阻貧僧出去,是也不是?」

  那黑衣人萬萬想不到病僧如此機智,只憑他的一句話,就參透許多機關,心頭一驚,口中卻淡然道:「你愛怎樣猜都行!」目光移到裴淳面上,冷冷喝道:「裴淳,你過來!」

  裴淳問道:「幹甚麼?我才認不得你!」

  病僧接口道:「他頭上的黑布袋取掉,也許正是老朋友!」

  裴淳抗聲道:「在下從未聽過這位大哥的口音,決計不是老朋友!」

  黑衣人點點頭:「不錯,咱們都未見過面,但裴淳你過來一趟……」裴淳不知不覺舉步上前。

  病僧陡然喝道:「站住!」

  裴淳停腳訝道:「怎麼啦!」

  病僧道:「江湖上人心險詐,這人如此神秘詭異,你怎可聽他的話?」

  裴淳拱手道:「多謝大師指教!」他是個實心眼之人,一旦覺得病僧之言有理,不但不向前走,甚且退回原來立足之處。

  黑衣人嘿嘿冷笑兩聲,道:「此子功力雖是高出病和尚之上,但全無城府之計,較易對付……」

  話未說完,病僧已接口道:「裴淳一身功力雖是不俗,但卻不見得高於貧僧!」

  裴淳老老實實地道:「大師說得不錯!」

  黑衣人道:「你懂個屁,這和尚入洞之時,我也曾不聲不響地給他一劍,他雖是躲開了,但雙手已被劍尖劃傷四處,這還是正面入洞。而你卻是屁股先入,居然有法子抵住一劍之厄,這當中自然大有高下之分!」

  病僧哼一聲,道:「貧僧若不是先傷於西藏喇嘛手下,你的偷襲焉能得手?」

  黑衣人凝目打量著他,過了一陣,道:「那喇嘛就是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一,名叫札特,他的『金剛密手』和『天龍頂』的功夫,果是舉世無雙,和尚你居然只傷不死,已經足以震駭武林了!」

  裴淳大大不以為然,大聲道:「少林七十二種絕藝之中,就有不少足以媲美『金剛密手』和『天龍頂』的功夫,像這位大師的『病維摩禪功』只要練到雙目無神,齒髮皆落之時,『金剛密手』便傷不了他!」

  病僧和黑衣人雙雙驚異地「哦」了一聲,病僧因知道他是趙雲坡的傳人,驚異之情還有限度。那黑衣人卻驚訝得搖頭擺腦,道:「好小子,瞧你雖是笨頭笨腦,眼力學識卻高得教人難以置信!你可認得我手中此劍的來歷?」話聲中一丟那根細棒,落在裴淳面前七八尺的地上。

  裴淳茫然道:「這根細棒也算得是劍麼?」舉步上前拾起瞧看,但見一端的柄上有兩料樞紐,一按底下的樞紐,嗤一聲響處,細棒末端吐出一截細薄狹窄的鋒刃,長度恰如那根細棒。

  病僧見那神秘黑衣人,兩次三番地設計引誘裴淳離開洞口,知道必有陰謀,可是他無論怎樣推究都查不出陰謀何在,心想我病和尚倒要瞧瞧你安的甚麼心?反正裴淳若是死在你手底,也是一件功德!於是默然不語,靜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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