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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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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藥人道:「你體內之毒已清,出山決不妨事。你便是因不肯害人,寧可忍受雨淋風吹之苦,才把毒性除清。你說話時,毒性盡從口氣中散去。」 裴淳大大一怔,說道:「您老的樹枝石子便等如雨淋的意思了?」 種藥人冷冷道:「我自練我的暗器手法,可沒有一點救你之意,你須得記住。」當下掮起藥鋤,揚長去了。 裴淳呆了半晌,但覺此人行事甚是古怪,教人全然摸不著頭腦,明明是他相救,偏說不是。這時眼見他去得遠了,便起身試一試,發覺全身沒有一絲一毫不妥,氣力如常。當下灑開大步,翻山越嶺,不一會已找到山腰平坡上的山神廟。 走到門口,一個人匆匆出來,兩手提著好些物件,卻是林樵子。兩人相見,都甚是喜歡。林樵子道:「小人多蒙相公的辟毒珠才回得來,現在毒性已解,這辟毒珠就還給相公。」說時,騰出一手,取出辟毒珠。 裴淳接過笑道:「林大哥怎生解得那毒的?」 林樵子把手中之物放在地上,說道:「小人慢慢告訴你……」彎腰解開一個布袋,取出一個較小的袋子,又道:「小人先燒點飯與你吃。」裴淳頓時感到飢火直焚,連聲叫好。 兩人入廟,林樵子一面淘米起火,一面說道:「小人前些日子遇見一位先生,他叫我幫他起爐煉藥,忙了七日,把藥煉好,他送了五粒給我,說是可以解毒救命,著我小心藏好,說不定會碰上壞人,果然今日就碰上了。那位先生還給我一點銀子和米糧,要不然在山裏面想找點米飯燒真不易……」 裴淳問道:「那位先生住處怎麼走法?」 林瞧子詳細說了,最後道:「相公可別跟人家說,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不能不告訴你!」 裴淳口中答應了,心中想道:「那位先生可不就是梁藥王麼?想不到問出他的居處。」 兩人談說一會,裴淳知道了林樵子打算搬到山腳的幾戶人家居住,也問明了出山之路。林樵子則得知他也碰上過博勒,吃了大虧。當下把餘下的四粒藥丸分給他三粒,裴淳見他十分誠意,無法推卻,只好收了。 吃飯時只有一點醃肉,但裴淳卻覺得味美無比,飯後倦意湧起,那林樵子搬了各物去後,他便倒在廟內的石地上,呼呼酣睡。 一覺醒來,耳中只聽必必剝剝聲響個不停,睜睛一看,熊熊火光從門外映入來,一骨碌爬起出去一瞧,只見門外的平場上起了一個火堆,火勢甚猛。火堆對面有一頂軟轎,簾子密垂,不知內中是否坐得有人。 此外在火堆四周共有五個人,三個站著,兩個卻躺在火堆旁邊,鼾聲大作。 那三個站著的其中之一身穿華美錦衣,面目清秀,約是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其餘兩個都是五旬上下的人,身穿絲綢質地的長衫,氣派也很大。他們一齊轉頭瞧看裴淳,裴淳心中一怔,想道:「我走動時聲音很小,外面又有燒火之聲,他們居然都覺察了,可見得聽覺極是靈敏,必是武林高手。」 其中一個紅面膛的長衫客說道:「孩子,你把廟門打掃一下,再燒點開水。」 裴淳還未作答,那華服年輕人接著說道:「明早我們去時總會賞你一點銀子……」他說得雖是和氣,但口氣中隱隱有一股威嚴,裴淳見他們如此,竟說不出推搪之言,只好動手燒水打掃。 打掃乾淨之後,那三人便入廟席地倚牆而坐,行動之間,都以那華服年輕人為主。 裴淳在後面燒水,側耳聽他們談話,初時他們談論一些人物,裴淳都不曉得,後來話題一轉,那個紅面膛老者說道:「朴國舅位高權重,但禮賢下士竟及於山中村子,當真叫人佩服。」 另一個老者說道:「朴國舅一向和易近人,這倒不必說得,倒是明兒若是見到梁康,他見國舅降尊紆貴親蒞此地相請,定感無上榮幸,當能請他赴京……」 裴淳大吃一驚,忖道:「原來這華服之人是國舅身份,但瞧來卻完全不似蒙古人,不知何故?」 只聽朴國舅徐徐道:「步嵩兄,馬延兄,你們兩位都是今世高人,自當深知像梁康先生這等奇才,不易延聘得動,我瞧明兒縱是見到了他,未必就順利成功!」 裴淳眼都睜圓了,心想:「原來他們也是要去找梁藥王的。只不知要請梁藥王到京城何事?」 步、馬二人乾笑一聲,馬延道:「若是當真請不動他,博勒向他下毒手之時也不要出手助他。」 步嵩接口道:「博勒說不定已找到了梁藥王!如若不然,卻是望見此處火光,趕來瞧看,咱們一道前去就更妙了。」 這時水已燒好,裴淳端出去,步嵩揮手道:「你到外面火堆旁邊歇歇,不必進來啦!」 朴國舅接口道:「你得小心點,別太靠近轎子。」 裴淳茫然瞧住他們,馬延說道:「這是國舅爺一片好心,怕你送了小命!」 裴淳不聲不響地出去了,朴國舅等三人雖是個個精明無比,但裴淳穿著樸實,本來就像個鄉村少年,加上數日不曾替換,又皺又髒,是以都當他是山中村民。 他到了外面,起初果真離開那頂軟轎遠遠的,後來添柴撥火,不覺走近,陡然間嗅到一陣奇異的香味,頭腦間一陣昏眩,卻甚是熟悉,微微一思忖,記起這正是雲秋心栽養著的荼吉尼花,心中大是驚異,含了辟毒珠,緩緩挨近軟轎。簾子一響,掀了開來,只見轎中坐著一個秀麗姑娘,正是雲秋心,她掛起簾子,面上神情又是歡喜,又是憂愁。 裴淳訝道:「你怎麼來啦?」 雲秋心道:「他們說帶我來找義父,我因那一日義父說跟住你,等找到梁藥王之後,就殺死你,我心中掛念得緊,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就跟他們來啦!」 廟中之人隱隱聽到語聲,步嵩出來瞧一瞧,回去說道:「那野小子本領真不少,竟有本事逗得那啞巴似的姑娘說話啦!」朴國舅面色一沉,不發一言。 外面雲秋心又道:「你可見到我義父麼?」關切之情,流露無遺。裴淳這才明白為何露出又喜歡又憂愁的神情,原來喜的是見到自己無恙,憂的是她義父下落不明。當下應道:「見過了,他沒事,只不知到哪兒去了。」 他見雲秋心這麼關心博勒,便不說出中毒之事,免得她心裏難過。他接著壓低聲音,問道:「那幾個人是誰?」 雲秋心道:「一個是皇帝的舅子,聽他們自己說這個朴國舅權力很大,手下統領了許多武林高手保衛皇宮,另外兩人就是宮中高手。」 裴淳厭惡地皺皺眉頭,便跟她說些別的話,談了一陣,忽然間一陣寒風吹來,火勢頓時減弱。裴淳感到這陣寒風大是古怪,回頭一望,只見丈許外出現一個全身雪白的人,由頭到腳,無處不白,方自一怔,軟轎中的雲秋心「哎」一聲,道:「你是冷……冷如冰?」 那個白人點點頭,寒冷的目光掃過裴淳,毫不在意,大步走近轎邊,低聲說道:「我有句話跟你商量。」 裴淳聽商公直說起過,知道這人就是雪山派高手冷如冰,便讓開幾步。 雲秋心訝道:「冷先生請說!」 冷如冰道:「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漢語,所以一方面暗暗跟蹤,一方面到處設法找尋通譯之人,白白耽誤了許久,否則在溧陽城內早就跟你商量了……」 說到這裏,廟那邊傳來步嵩的聲音喝道:「甚麼人?」冷如冰哼了一聲,轉身望住那邊。 眨眼間朴國舅率領著步、馬二人來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會,朴國舅微笑道:「雪山派向來罕得涉足江湖,尊駕高姓大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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