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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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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長得漂亮的話,的確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例如同樣斯文含蓄微笑一下,美女與醜女給予別人的感受就大不一樣。一個人長得美或醜,絕對不是本人所能控制所能改變,所以如果你長得醜,只好自嘆命運太壞了,除此之外你還能怨誰呢? 如果有一個美人使你十分動心,使你悠然神往,那麼兩個美女的魅力會不會增加一倍? 答案是「不會」,因為審美觀念是你個人的事,尺度每人和別人不同。你多半只喜歡這個美女而不怎麼喜歡另一個美女,所以這不是一加一等如二的問題。 不過如果另一個美女長得和你喜歡的這一個美女完全一樣,面貌、身裁以至風情都一模一樣的話,算不算是一加一呢? 因此曾經滄海經驗老到的金算盤很失態愣一下,便沒有甚麼奇怪的了。 金算盤眼前兩張嬌艷青春面龐,宛如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都是那麼宜嗔宜喜,光彩照人,而且又都散發出純真可愛味道。金算盤極欣賞極喜歡純真可愛這一點,但其實很多年輕男女都很純真可愛,只不過這兩個少女特別美麗,故此格外令人覺得可愛,令人著迷。金算盤甚至覺得他這一座佈置得十分高貴豪華的客廳,竟然不配招待這對雙生美女。 武林中有名世家不在少數,但其中的「劍劉」、「簫崔」卻聲名更著,可能原因是這兩家竟是同在淮左名都「揚州」,世代又是通家之好,而且由於「劍劉」有座出名的春風樓,「簫崔」家裏有座花月樓,世上因此並稱為春風花月樓,等於把兩大世家合而為一,所以更加著名,其實不足為奇。 雙生美女姓崔,一個叫崔憐花,一個叫崔憐月。她們由揚州來到天津,路上總有一個蒙著面紗,所以連很注意她們行蹤的金算盤都不知道竟是一對雙生美女。 幸而現在她們用紅黃兩種顏色絲巾繫縛粉頸上,所以金算盤「暫時」還認得紅絲巾的是憐花,黃絲巾的是憐月。暫時的意思是說等到她們拿下絲巾,那時連目光銳利武功高強的金算盤也自認根本無法認出。 崔憐花一開口就顯示她不通世務,不懂虛偽禮節,不曉得講話必須轉彎抹角作出處處尊重對方之狀。 總之她們舉止儀態雖是高華雅緻,但講話卻十分直率坦白。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算盤?我以為必定是個大腹便便腦滿腸肥商賈模樣的人,誰知你很英俊很有男人味道。」 金算盤只好極力作瀟灑狀微笑一下,對於坦直誇獎的話而又出諸美女之口,你能怎麼應付?當然你更不能反駁。 崔憐月接著笑盈盈說:「聽說你雖然有吝嗇小氣名聲,其實卻很會花錢,也很會玩女人是不是?」 金算盤更尷尬了,卻也只能作狀微笑。 崔憐花又用同情聲調:「又聽說其實你已經很窮了,因為你花錢比賺錢快一百倍。但如果你沒有錢,將來怎樣去玩女人呢?」 崔憐月也好像很同情他:「你為甚麼好像和錢財有仇恨一樣,非花掉不可呢?」 金算盤總算找出一個喘息辦法,那就是向另一個青年講話。不論講甚麼話,都可以逃避崔家雙生美女咄咄迫人坦率問題。何況這個青年是「劍劉」春風樓的代表,找他講話自是合情合理的事。 「你的大名還未請教。」 青年微笑時露出潔白牙齒。他眼睛很明亮,天庭飽滿廣闊,雙眉修長皮膚白皙,加上高挑身量,如假包換是個罕能得見的美男子。 「在下劉雙痕,這名字很怪,請不要見笑。」他不但儒雅俊朗,聲音也很好聽。 金算盤忽然愣住,不過你一定猜不中他何以發愣。卻原來是從不出現露面於外人之前的呂驚鴻柳腰款擺走出來。 呂驚鴻雖然年紀比雙生美女大好幾歲,可是她那種少婦的冶艷駘蕩風情的魔力,絕對絲毫不比雙生美女遜色。 你可能又猜錯了,因為金算盤並不是因她出現而迷惑而愣住,卻是因為劉雙痕──連金算盤他也肯定承認──所露出驚詫訝疑的神色。劉雙痕顯然看見印象極深刻卻又不應該會出現的事物,故此有那麼一陣子迷惘震驚。 然而問題是何以呂驚鴻會使他這樣子?呂驚鴻縱然很美艷迷人,但難道劉雙痕竟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竟然未見過世面?居然一看見美女就大大失態?當然不可能這樣,所以金算盤愣一下,細細尋思其故。 呂驚鴻向來只穿一件透明輕紗衣裳,連內衣褲都沒有,但現在居然外面多罩了一件絲袍。雖然豐滿誘人胴體若隱若現,但至少已失去那種赤身裸體的感覺。 「劉雙痕,我是金算盤的女人之一,我叫呂驚鴻。你以前見過我?如果未見過,何以露出很驚奇很訝疑的樣子?」 劉雙痕仍然望住她目不轉睛:「啊,沒有,我從沒有見過你,會不會是你太美麗了,所以我會驚奇訝異?」 呂驚鴻無限溫柔笑一下:「難道我竟比得上崔氏雙姝?」 「你簡直比她們更美,可是我卻覺得你和憐花憐月有某些地方很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甚麼原因?」 金算盤用力搖搖頭,因為他覺得眼前景象好像是超乎理智的夢境。唉,簡直混帳,一塌糊塗的混帳。我怎可當著劉雙痕和呂驚鴻表露出願意容忍崔家雙生美女任何問話的意思?劉雙痕和呂驚鴻又怎可在我面前流露心中之傾慕神往? 這筆賬只怕誰也算不清楚,因為心胸最偏狹最會呷醋妒嫉的呂驚鴻,居然會不追究金算盤對雙生美女的溫柔慷慨態度,而金算盤亦不把呂驚鴻和劉雙痕默默凝視甚至還很接近地低聲悄語等等放在心上。 另一方面,劉雙痕年少俊美身世顯赫,崔家雙生美女在相貌家世也可以匹配。他們同行數千里之遙,照理說就算沒有深厚愛情也有深厚感情,因此任何一方都會發生嫉妒情緒,但他們好像沒有,看來好像連友情都沒有,所以彼此全無一絲一毫妒嫉或不舒服的樣子。異性相吸本是大自然定律,但他們何以能突破呢? 這些疑問將來也許會找出答案,只是目前卻找不出,而且亦沒有人想追究想探索。 呂驚鴻和劉雙痕開始作奇異不合情理的談話。呂驚鴻靠近那漂亮青年,口氣溫柔:「我一向喜歡漂亮又會講話的男人,所以我的僕從都英俊能幹。你要不要看看?」 「難道你要我做你的僕從?」 「啊,不,不,你當然比我那些僕從好得多了。如果我能留下你,我寧願你成為我的丈夫,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的事往往變成真正事實,但當然我並非要做你丈夫的意思。恕我請問一聲,你會不會有時覺得寂寞無聊覺得人生乏味?」 「唉,那是少女時代的情懷,我的兒子已經十五歲了。」 劉雙痕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啊,我以為她只不過是廿三四歲成熟少婦,誰知她的兒子已經十五歲,就算她十六歲生孩子,她也有卅一二歲。我的眼力好像越來越不行了。 「劉雙痕,聽我的話,你如此年輕又如此漂亮,你不必陷入武林仇殺漩渦中,你快點回家把一切都忘記。」她的聲音表情都極之誠摯。 「可是黑夜神社的人不但趁全莊空虛時侵入,明火執仗搶去三件價值連城的珠寶,還殺死兩個家人。就算我肯忍氣罷休,可惜還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再做一票?」劉雙痕不禁嘆口氣。我春風樓招牌被砸同時也損失不菲,這些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將來還會不會有家人被殺的慘事發生呢? 「我知道你劉家春風樓的『大自然劍法』高妙精深無比,也知道你既是劉家代表,一定造詣不凡。可是我還是認為划不來,因為黑夜神社至少有三個可能贏得你,但即使你高過他們,殺死他們,但也不過有如宰了幾隻惡狗而已。萬一被他們咬一口,實在很不值得。」 「我忽然想起,我回揚州之後,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呢?」 「別岔開話題,你肯不肯聽我話就此回家?」 劉雙痕笑容既豪氣而又俊逸:「好,多謝你的勸告,更多謝你的關心。」 但金算盤和崔家雙生美女談得怎麼樣呢?崔憐花崔憐月千里迢迢到來此地,可肯就此罷手悄然回家? 他們的談話也很曲折饒有離奇趣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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