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傳(215)_司馬翎

二一五

　　樹上一個嬌滴滴的嗓子大聲道：「不錯，馮老可以放心，我在這兒等候他逃走哩！」

　　史思溫明知珠兒的劍法以及功力，均入一流身手，要想逃走，當真極難，心中更為焦急，尚幸玄陰十三勢極為奧妙，雖然他不是用利劍，以至磁力強而不快，這本該是重兵器才適合，而他手中的劍鞘卻一點不重，故此無法完全發揮玄陰十三勢的妙用。但仍然勉強可以護身，不致立刻受傷落敗。

　　樹上又飄下那嬌滴滴的口音，道：「噫，這廝倒是甚強，兩位前輩如不介意，我真想插上一手！」

　　呂振羽道：「不妨事，多打一會對他不利，珠姑娘你防著他逃走就行了！」

　　戰圈外陸續出現了六七個人，全都手提兵器，有刀有劍。史思溫百忙中偷眼一覷，忽見其中一個手持長劍的，正是前日在他馬上留下暗記的美少年。

　　「假如他手中之劍，讓他使用，那就大不相同了，必要時我以師門劍法護身，總不成問題。這把劍鞘卻不中用！」

　　這念頭在他心上一掠而過，此刻他才體味到武林中人視自家兵器宛如性命的深刻意義。

　　那美少年大概身份較為不同，是以雖然武功較弱，不能加入戰圈，卻尖聲叫道：「呂叔叔，馮老伯，快點把這廝砸死！」他那天吃了史思溫的虧，故此十分懷恨。

　　史思溫怒聲道：「你敢上來，我先把你收拾掉。但我看你嘴上的能耐可比手上的強得多！」他也不知自己如何能說出這等詞鋒銳利的話來，他只有一個目的，便是激他參戰，以便奪他的劍。

　　美少年遲疑一下，卻不敢回罵。因為敵人已說他嘴上能耐比手上的強，縱然回罵得十分尖刻，卻適足證明敵人的話。

　　史思溫暗暗失望，只好冷笑一聲。他此時實在無法說話。對方兩錘一煙管，直把他迫得喘不過氣來。

　　誰知這一聲冷笑卻十分有效，那美少年尖聲一喝，運劍衝過來。史思溫為之大喜，決定冒個大險，眼看對方劍光乍起，立地一招「蚊縛寒龜」，劍鞘如風疾捲，搶先一步，橫擊在呂振羽那對金爪錘上。

　　馮翊何等高明，旱煙袋趁隙已遞入來，只差三寸，便點在他胸前「紫宮穴」上。樹上那嬌軟聲音喝聲「好」字，采聲未歇，「篤」的一聲，馮翊那麼厲害的一著，竟吃對方左手食指一彈，反震開去。

　　史思溫右手的劍鞘藉著金瓜錘反震之力，倏然甩手向美少年雷射而去，人也跟蹤急撲。美少年豎劍一擋那劍鞘，剛剛擋住，誰知手腕一麻，那柄長劍已吃對方奪取到手中。不由得羞愧無地，恨不得一頭撞死當場。

　　史思溫一劍在手，如虎添翼，同時施展師門「伏魔劍法」大九式，但見他人劍相合，化為一道強烈的劍光虹氣，盤飛一匝之後，掉頭直向戰圈外飛走。

　　樹上發出一聲嬌叱，一道青光電射下來，剛好迎著史思溫去路。雙方劍光一觸，史思溫健腕一震，對方已被迫開數步。史思溫頭也不回，疾馳而去。

　　這裏剩下長身玉立的珠兒姑娘，矮瘦的萬夫莫敵呂振羽，山左馮翊和神手常公仲等四人，面面相覷。

　　呂振羽道：「這廝竟是劍神石軒中大俠一脈？」

　　馮翊道：「除非是石大俠嫡傳門人，哪能有此本領？」

　　珠兒卻一頓腳，道：「我不管什麼石軒中，這廝幫助武林唾棄的諸葛太真，看石軒中敢不敢維護他？哼，若果石軒中居然敢向我們索回那劍，我先給他一頓難看！」

　　萬夫莫敵呂振羽道：「那也不必，石大俠為人方正俠義，天下所重。相信他徒弟此舉，他也不知情呢！」

　　馮翊道：「這個問題必須解決，第一點是石大俠對此持什麼態度？第二點是那柄寶劍如何處理？」

　　珠兒的氣漸漸平下來，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你們都不便和石大俠怎樣，看來最好這樣，等石大俠和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大戰之後，才由我試探他的態度，假如他不聞不問，則我徑邀方才那廝到峨嵋取回寶劍。若然他不敢的話，以後不准他伸手管諸葛老賊之事，當然那劍也不還他！」

　　這麼一說，等如由峨嵋派包攬了這件事，這珠兒姑娘的母親陰無垢，目下乃是峨嵋派中第一位高手，武林中皆知她本是峨嵋派苦庵青大師一脈，後來更得峨嵋三老中的赤陽子傾囊傳授絕技，如今武功已深不可測。若然此事由珠兒包攬過去，則連石軒中也不敢輕視。

　　呂振羽和馮翊兩人均沒有表示可否，珠兒不由分說，告辭而去。她這一去便把史思溫的「朱劍」取了，派人送回峨嵋，好教對方無法當場奪回。

　　在那襄陽城中一家最大的迎賓老店中，此刻門外直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不少行旅客人想投宿，都被店夥婉轉地推辭，敢情此店已被一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俠全部包下。凡是武林中人，不問是黑白兩道，只要稍有名望，都到這迎賓老店轉上一轉，拜會這一代大俠。

　　曹仁父、馮翊、呂振羽等都在店中，此時因客店的廳太小，故此就在西廂一座寬大通天院落中，擺滿了桌椅，權作客廳。院中已坐有五六十位武林豪客，一些名望較小，輩份較低的年青人，便只有站著的分兒。

　　座中之人各各高談闊論，話題卻多半離不了明日中午時正在城西二十里紅心鋪舉行的劍會。

　　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只見曹仁父呂振羽等鼎鼎有名的武林名家，擁著那位身量魁偉，氣度威猛的主人，走出店門。門外幾個人剛好下馬，其中一位乃是年華二十許的少婦，剛健婀娜，眉目清麗。一個是三旬左右，面皮白淨而英風颯然的壯士，另一位卻是長衫飄飄的中年人。他們剛一下馬，便又有兩騎馳到，即是一對少年夫婦。

　　主人迎將上前，宏聲大笑道：「呵呵，公孫先生竟也來啦！啊，四妹五弟，我們好久不曾歡聚一堂了……」

　　曹仁父等也湊上來，大家默然相視，都露出感慨神情。後面的一對年青夫婦上來，向主人行禮，都叫聲「甘叔叔」。這兩人正是公孫先生的侄兒公孫策和媳婦易靜。而那個被他稱為甘叔叔的，正是江湖七俠中最負盛名的甘鳳池大俠。和公孫先生一道來的，便是呂四娘和白泰宮。大家一同回到院落中，所有的人都起身相迎，紛紛上前廝見。須知當年江南七俠圖謀刺殺雍正時，結納天下英雄，故此這院中數十位武林名手，不論是黑白兩道，昔年都結下交情。

　　白泰官笑向甘鳳池道：「我們來時，已聽知連少林寺老方丈白雲大師、峨嵋掌門人太清真人等均有意下山，來此觀戰呢！」

　　甘鳳池道：「五弟的消息十分正確，我們在此坐談，便是要迎接這兩位一派宗師，他們大概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前後到達。」

　　呂四娘輕輕問道：「石大俠呢？有他的消息麼？」

　　甘鳳池搖搖頭，道：「我已請武林朋友幫忙，廣佈眼線，只要他一踏入百里之內，我這裏便可得知。我想請他先到此地，然後一起出發，有這麼多的高朋貴友，陪他同赴紅心鋪，才夠威風！」

　　呂四娘點點頭，道：「我們應該如此！」

　　公孫先生道：「我和雙方都是好朋友，看來只好悄然赴會，唉，他們這次劍會，固然轟動天下，但卻為朋友憂急，哪一方敗了都不好。」

　　甘鳳池道：「公孫先生不須作難，甘某已另外訂下一間客店，就在不遠處，等一會就命人帶先生到那邊休息。」

　　果然一個時辰後，峨嵋掌門人太清真人到達，這位平生未曾踏入過江湖一派掌門，由峨嵋派七八個深負盛名的高人隨侍，陰無垢和珠兒均在其中。遠在離襄陽百里處，甘鳳池已數度派人邀請他們到這迎賓老店歇息。故此太清真人抵達襄陽後，便一直到迎賓老店來。

　　武林中人誰不景仰峨嵋派掌門？全都由甘鳳池介紹，一一上前謁晤，之後太清真人便被款待在後面上房中。

　　眾人尚未落座，又有人報稱少林老方丈駕到，當下又是一陣騷動。

　　少林寺老方丈白雲大師，也是數十年未履踏江湖，此次由少林寺最有名的達摩院首座鐵心大師與少林寺內與鐵心大師齊名的兩位高僧明心大師和天心大師陪行，尚有達摩院四大尊者，率著八名執事弟子，聲勢浩蕩。

　　眾人俱上前謁見過，然後到後面和峨嵋掌門太清真人見面。這兩位大宗派的領袖，俱是七八十歲的人，久已彼此仰慕，如今方始見面，接談之下，甚是歡洽。但他們卻無法談得安靜痛快，原因是許多武林中人，和少林峨嵋有點關係，聽說兩位掌門俱已在迎賓老店，都陸續來拜謁，是以他們的談時時中斷。

　　直到深夜，迎賓老店兀自燈光通明，那些雄健有力，身手矯捷的武林人，走出走入，一直不停。身為主人的江南七俠，輪流派人到上房陪少林峨嵋兩位掌門，陸續來到迎賓老店的武林名家一直不停，甘鳳池一夜不曾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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