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傳(214)_司馬翎

二一四

　　▼第四十回　震古今武林爭睹無雙劍　傾天下情海應推第一人

　　史思溫一伸手，把那老者手中的長劍包袱奪過來，入手份量比一柄長劍稍覺沉重些。這正是那柄朱劍的重量，史思溫冷笑一聲，打開包袱一看，不禁呆了一呆，原來赫然出現眼前的，竟是一支長約四尺的旱煙管，大概是熟銅製成，故此有此份量。他呆了一呆之後，心中微覺歉然，暗想自己這一次不但栽到家，同時又是平生第一次對老人家失禮。

　　那老者面含冷笑，一言不發。史思溫忙把旱煙管還給人家，一面致歉道：「在下一時誤會，以致唐突老丈，務請宥諒。」

　　對方把旱煙管接住了，逕自回頭彎腰去整治地上的蠟燭。

　　史思溫心中老大沒趣，回身便走，晃眼出去二丈餘遠，驀然停步，掉轉身軀。目光到處，只見墓前燭光已滅，一片暗黑，那老者已不知去向。

　　史思溫劍眉一皺，忖道：「這老者讓我奪去煙管，連哼也不哼，分明是誘我上當的人！哼，我的劍讓他們偷了去，還讓人家戲弄一番，日後傳揚到江湖去，還有什麼顏面見人？」

　　這麼一想，怒氣沖沖地四顧地勢，倏然向橫刺裏躍去，眨眼間已隱入亂墳之中。他這一下出其不意，加以身法又快，晃眼便在黑暗中隱藏起身形。這一來便變成反客為主的局勢，一些在四周監視他的人，因不敢現身搜索，他盡可以從從容容兜繞過去，搜尋敵蹤。

　　繞到那邊，果然發現一叢樹影旁邊，有人影閃動。史思溫又兜個大圈，才摸近那叢樹影處。只見黑暗中站著三個人，兩個身量瘦長的長衫客，一望而知其中一個必是盜他朱劍之人，另一個卻就是先引他出城，加以戲弄的老者。這是因為他們的身材和衣服式樣均相同之故。另一個便是那江北名家萬夫莫敵呂振羽，他矍鑠的眼光，不住向四面掃射。

　　史思溫逼得甚近，相距不過二三丈左右，因此得到那個引他出城的老者低聲道：「那廝身手真賊滑，莫看他相貌老實忠厚，其實真不簡單！」

　　另外那長衫客道：「馮老之言不錯，在下第一次乘亂取他寶劍時，竟讓他發覺，不得不用第二計。這廝刁滑之極，不會是什麼好人！」

　　那個被稱為馮老的道：「但我卻覺得這廝毫無江湖習氣，極為有禮，名家子弟也不過如是，真令人難以相信這等人才，會和那老賊沆瀣一氣！」

　　萬夫莫敵呂振羽低低道：「所謂人不可貌相，照那廝出手救火，甚至幫忙常老師以防小孩摔傷的過程看來，簡直就是我輩中人的心性，真真可惜了。」

　　史思溫一聽那盜劍之人姓常，登時便想起一位以神偷擅名江湖的神手常公仲。還有另外那個姓馮，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什麼來歷。但他暗中卻對那姓馮的和萬夫莫敵呂振羽暗生好感，這是他們都認為他本質不壞，俱流露出惋惜之意。可是天知道他本來真是俠義道中的人。

　　萬夫莫敵呂振羽悄聲道：「那廝隱沒之後，一直不見影蹤，恐怕會潛搜到咱們這邊，咱們不可大意，倒要防他一手。」

　　史思溫本已摸出一枚天河神錢，捏在掌心，但想了一想，便收起來。

　　那三人正在沉默，史思溫突然一躍而出，落在他們身前不及五尺之處，朗聲長笑道：「呂老師說得不錯，我這可不是來了麼？」

　　對方聞聲前顧，神手常公仲倉皇退了兩步，但馮老和呂振羽卻仍然危立當地，動也不動。不過他們面上都露出訝色。

　　萬夫莫敵呂振羽晃一晃手中的金爪錘，宏聲道：「你來得正好，免得咱們像獵狐似地開墳挖穴，你此來有何心意，不妨坦白告知我們！」

　　史思溫想道：「這姓呂的雖然眼力不錯，能夠看出我的為人，但未免太狂了一點。雖然是名震江北，金爪錘獨步一時，萬夫莫敵，但不見便可以縱橫天下，今宵我雖然仍不能露出師門絕藝，但若然對付他一個，諒必不會落在下風。」當下朗聲大笑，道：「你也問得好，我的來意，只在取回失劍，你們可以指點一下取回失劍之法麼？」他的話始終不亢不卑，免得日後被師父責罵。

　　呂振羽道：「你能把我和馮老打發了，才提這個問題！」

　　馮老道：「喂，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史思溫道：「說出姓名，便不能動手啦！」

　　萬夫莫敵呂振羽呸一聲，道：「笑話，你的來頭縱然比當今皇帝還大，我也敢碰！」

　　這兩句話說得豪氣異常，史思溫也不禁肅然起敬，但卻更不好說出來歷。

　　馮老哈哈一笑，道：「呂兄說得對，咱們目下只要擒住這廝，還怕問不出姓名來歷麼？」他的兵器也亮出來，敢情就是那根熟銅旱煙管。

　　史思溫一看可就記起有這麼一號人物，四十年前已威震山左，此人家住山左東昌府，姓馮名翊，手中一根旱煙袋，擅點人身百餘處穴道，手法精奧奇特，讓他打傷穴道的人，非他親自解救不可。

　　「原來是山左馮翊老，今晚在下有幸，得會江北山左兩地名家，總算不虛此行！」

　　卻聽馮翊微噫一聲，道，「老朽居然還有人識呢！」史思溫伸手捏住那柄換來的劍，輕輕一拔，誰知竟拔不出來。

　　史思溫心想這支破劍太糟了，居然鏽得如此厲害，拔也拔不動。於是暗運真力，再往外一拔。啞響一聲，那劍倒是讓他拔了出來，但僅僅是劍柄和劍鞘分了家，竟沒有了鋒刃。

　　史思溫怔一下，風聲颯然襲到，對方雙錘一煙袋，齊齊攻到。他把劍柄向神手常公仲遠遠打去，跟著換右手拿著劍鞘，就當作是一支短劍，一圈一架。

　　先是那馮翊的旱煙袋吃他圈開一旁，跟著萬夫莫敵呂振羽右手金瓜錘結結實實砸在他的劍鞘上，發出一聲大響。

　　那邊廂的神手常公仲一見劍柄飛來，風聲沉雄猛烈，暗中微驚，一面用力斫去，一面傾身避開。手中刀斫在劍柄上，手腕大震，登得隱隱發麻。須知他不敢上前，這是因為他自知武功雖然不錯，但比起呂振羽馮翊等人，便差了一籌。對方雖然年輕，但曾經力敵呂振羽，曹仁父和珠兒姑娘三人，武功之高，更加在他之上，是以根本不打算動手。這刻試出對方果真厲害，便更加小心，直退到樹傍。

　　史思溫剛才的一招，乃是玄陰十三勢中的妙著，這玄陰十三勢因使開來會引發磁力，是以招數最講究如何借敵人之力，反震回去。否則自己發出磁力，引得敵人的兵器都向自己兵刃上招呼，豈不是自尋苦吃？

　　是以呂振羽一錘擊在他手中劍鞘上，僅僅弄出一聲大響，事實上借力反震，把那顆沉重異常的金爪錘震得直盪開去。

　　馮翊趕緊揮煙管進攻，使他無暇乘隙向呂振羽進迫，他們兩人原是武林中一時之選，功力高強，晃眼間便形成夾攻之勢，把史思溫圍在錘光管影中。

　　劇戰了三十多招，史思溫雖然不勝，卻也毫無敗象。史思溫自己可又測驗出本身功力，的確較之以前精進不少，除此之外，那玄陰十三式的奧妙，更加受用不盡，劍鞘出處，真有神出鬼沒之功。間中偶爾夾上其他派別的絕招，這都是從「天玄秘錄」上學來的，居然打得有聲有色。

　　不過對方畢竟是威鎮一方的武林高手，起初吃他神奇博雜的手法眩惑住，但再戰了七十餘招，便漸漸找到他功力略見遜色的弱點，是以史思溫漸顯艱困。

　　又戰了十餘招，史思溫厲聲大呼道：「你們以二敵一，又不敢讓我使用合手兵器，這場架太不公平！」

　　呂振羽冷笑一聲，道：「你乖乖束手就縛，我們也許不會傷你性命。哼，和你們這些魔崽子交易得多了，你們哪個時候不是不擇手段地對付我們？」

　　馮翊道：「呂兄小心，這廝可能想逃呢！」

　　呂振羽道：「他逃得了麼！珠姑娘還在上面等候機會，準備一擊得手哩！」

　　史思溫這刻也不由得暗暗發急，他萬想不到對方因吃虧太多，故此決定對付諸葛太真這批人時，也不擇手段。他雖知道自己把姓名來歷說出來，對方定然停手。但到了這種時候才道破姓名，日後哪有面目再和他們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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