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劍神傳 | 上頁 下頁
一六


  她笑一下,唇上那抹鬍鬚險些掉下來。她道:「玄陰教最愛幹的黑吃黑的買賣,走暗鏢的更是最肥不過!只要發現了走暗鏢的,連人帶貨都劫了去,神不知鬼不覺,失鏢的鏢局連請託也沒處找門路,省去許多麻煩!故此我們飽受訓練的人,一眼便能從蹄痕車轍以及那人的動作中,看出是否帶了值錢的紅貨!你身懷武功,人家早已看出來,通常細查一下,便知你是哪一派的人,但如查究不出,而又帶了許多珠寶,試問玄陰教豈肯輕輕放過?」

  宮天撫頷首道:「原來如此,但這世界真是無錢寸步難行,我犯不上到沒錢的時候,淪為盜匪,故此多帶一點!不過你不必害怕,縱然……」

  說到這裏,朱玲白他一眼,道:「我知你武功高強,你不必自我介紹了!」

  「我氣悶得很,咱們一塊兒走吧!我說,你唇上安的那一抹鬍鬚,真是難看死了!」

  上官蘭忽然插嘴道:「那個討厭的人追上來了!」

  朱玲撇撇嘴,道:「我認得出蹄聲,早知是他!哼,蘭兒你要真是我的媳婦,那廝敢這樣直著眼睛看你,我不打死他才怪哩!」

  只聽蹄聲霎時來近,宮天撫轉頭一打量,來騎竟是個中年漢子。他的眼光就像兩道閃電,那中年漢子為之一愣,但立刻抱拳堆笑道:「小可陳雷,這兩天都碰到諸位,敢情你們早已相識。」

  宮天撫微哼一聲,沒有說話。朱玲見那陳雷衣領口扣住一個小金圈,暗自忖道:「好傢伙,前兩天還沒有見到你露出玄陰教的標記,現在掛起來了,準是要鬧鬼!」

  她微笑答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弟石靈,這次攜眷湘南省親,想不到路上屢屢見到這位宮兄,見得多了,也就攀談上了!我們是斯文一脈,倒也談得投契。」

  宮天撫聽朱玲自報姓名,心如被刺了一下,眉頭皺鎖在一起。

  陳雷道:「兩位都是讀書人,自然談得攏。如今天已昏暮,兩位如要投宿客店,倒不如到那邊方家莊去,那位方莊主方恭,一身文武全才,平生最是喜客,莊中房舍極多,十分方便,未知兩位意下如何?」他說完了,一雙眼只管細察著宮天撫的表情。

  宮天撫也發覺了,怒從心上起,傲然道:「我宮某本不輕易到人家裏作客,但今日衝著你陳雷兄,非得去方家莊拜會方莊主不可!但願陳雷兄介紹之言名實相符,這世上盡多的是盜名欺世之徒呢!」

  朱玲本不願去,只因這個陳雷衣領綴著的小環乃是金色,已表示出他在玄陰教中的地位乃是個「總」字輩的人物。那玄陰教中大略分別地位便從衣領上這個小環。若是烏金所裝的小環,那便是內三堂外三堂香主的地位。如是金色,便是總字輩地位,諸如各地總舵主、總巡查等。如是銀色,則是舵主地位。如是紅色,則是頭目地位。若是白色,則乃一般教友。她既知此人乃是「總」字輩人物,當年卻沒見過,大概是她離開後才投效玄陰教的武林好手。這麼一想,那方家莊最少也得是個分壇的舵主。不知莊中有沒有什麼出奇的埋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又關乎玄陰教,更不想惹。無奈宮天撫已經答應,同時抬目望著她,縱聲道:「石兄可要一齊走一趟?」

  朱玲爽快地道:「既然聽聞如此好客的朋友,小弟仰慕得很,豈會推辭不去?」

  宮天撫聽了,忖道:「她到底還跟我來。」於是心中稍覺安慰。

  那方家莊就在南面五六里之遠,離湘潭也不過是數里之遙。村莊甚大,人口稠密。他們繞到莊後,忽見黑壓壓一排房屋,俱甚高大。比起前面村莊的低屋矮戶,不可同日而語。

  宮天撫一看這形勢,也就明白不是善地,但他藝高人膽大,略略打量幾眼,已有悟於胸。

  四人在大門下馬,早有家人來牽馬,那陳雷有如回到自家中般地熟落,招呼三人進內。

  一直走進二道門,迎面一座院子,乃是個四合房。南北各三間上房,東西各三間配房。當中的大天井中,植有許多花卉。

  北上房當中那間簾子掀處,出來一人。只見他一部絡腮鬍子,身量高大,手中托著一根粗如鴨卵的鑌鐵旱煙管,另一手抄著長衫叉子。他笑呵呵道:「是什麼好風把陳賢弟吹來了?這幾位是誰?賢弟給我引見引見。」

  朱玲在心中道:「原來是這廝,居然搖身一變,變成方莊主啦!我可認得你是昔日的副總舵主惡樵夫金穆。」

  陳雷也敞聲笑道:「這三位都是人中龍鳳,小弟我好不容易才能請來和大哥相見!」他當下介紹了,大家到上房落座。

  這房間一進去就令人起了異樣之感,朱玲左看右望,覺得除了有幾把圈手椅特別巨大,形式古樸之外,其他別無可異之處!於是暗笑自家膽子太小,滿肚鬼胎。

  大家落座,他們三人都坐在圈手椅上,按說上官蘭乃是女人,不該拋頭露面。但出門人哪顧得這麼多?而且朱玲乃是江湖習氣,並不忌諱這個,故此連想也沒想到。

  那化身為方莊主的惡樵夫金穆首先粗獷地笑道:「三位都是斯文中人,但俱攜帶著寶劍,想來能文能武,方某最是欽佩!不敢動問三位可是同路?」

  這句問話本該由陳雷作答,但陳雷含笑端坐,並不作聲。朱玲只好道:「在下攜眷南來訪親,與這位宮兄也是萍水相逢而已!」

  金穆頷首道:「很好,很好。」

  大家都不知他這句「很好」是什麼意思,連朱玲這等老江湖,也暗自納悶。

  宮天撫冷冷道:「敢問方莊主,這幾張椅子在哪裏買的?結實得很,回頭在下也買幾張回家。」

  金穆神色微變,強笑道:「這是特別定製的,的確十分牢固!」他忽然抬望著屋頂,露出詫異之色。

  大家都抬頭仰視,那屋頂空空蕩蕩,並無絲毫可疑之處!

  猛聽暴響一聲,宮天撫所坐之處,方圓一丈,整塊坍下地去。朱玲吃一驚,還沒想定要不要露面出手救他,猛覺四肢一緊,敢情這張特製的圈手椅機關精巧無比,竟然在四肢腕門處會伸出一圈鋼箍,把手足脈門箍住,靈巧無比,令人無法防備。

  這時她才明白以宮天撫的身手,怎會不能及時飛起來,反而連人帶椅掉到地上那一層去。

  上官蘭驚叫一聲,玉臂一振,但椅子以及那四道鋼箍紋風不動!

  朱玲明白那張圈手椅定是精鋼所製,自己縱在功力十足之時,尚不知能否震裂,如今功力大減,自然不成,於是並不妄動。不過她心中的確十分緊張,只因這裏乃是玄陰教的秘密巢穴,自己最怕的正是讓玄陰教人撞破面目,惹出鬼母親自出馬,那時有死無生。

  惡樵夫金穆「咦」了一聲,道:「這位貴客功夫不錯呢!」當下轉眼打量朱玲,濃眉一皺,又道:「這姓石的我也好像見過。」

  陳雷道:「剛才那姓宮的本事可真大,咱們得下去瞧瞧。」

  原來這時那一塊坍掉的地面,已另有一層鋼板補住,只要在上面鋪上方磚,誰也瞧不出這裏有如此巧妙的機關,正因那塊甚厚的鋼板,使得朱玲十分擔心,心知下面亦是堅牢無比的鋼板牢房。陷在其中的人,任你本領再大,也不中用了。

  金穆道:「陳兄此言不錯,咱們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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