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千幻錄(219)_司馬翎

二一九

　　玄玉又朗朗道：「師兄你忘了麼？師姑曾經吩咐過，不可隨便說出她的居處。」

　　玄石接口道：「小弟久仰崑崙劍法，天下無雙，竊欲請這位鍾大俠指點一兩手，師兄以為無妨吧？」

　　玄玉立刻幫嘴道：「這個大約無妨，是麼？師兄，小弟聽師父常常說，大凡武學一道，總得找機會實地練習，才能進步……」

　　這兩兄弟一吹一唱，拍合得甚妙，玄真一時答不上話。玄石道：「師兄既不反對，那就好了！」

　　他歇一下，回眸瞧著鍾荃，道：「貧道等長居荒山，極少機會與外人接觸，特別是像大俠這武學名家，尚祈大俠不吝指點一二。」

　　鍾荃眉頭微皺，忖道：「這廝倒也狡猾，先不肯說出陸姑娘居處，可是詞色間倒也甚是真誠，似乎是真想見識別家劍法的心思，我且先用話扣住他再說。」

　　「道兄言重了，在下微末之技，何當道兄們法眼……」他略頓一下，立刻老練地再說下去：「可是道兄們既然說出口，在下焉能藉詞推託？」

　　玄玉、玄石兩人面色一弛，露出笑容，顯然甚是滿意他的答話。

　　鍾荃又朗聲道：「不過在下這番來訪寶山，實是有要緊之事要告知陸姑娘，至祈道兄們惠然賜告……」

　　玄真沉吟一下緩緩道：「可是師姑確實吩咐過她的居址不可告人。噯，不如這樣，大俠你有什麼事情，不妨先由貧道盡快轉稟，然後請示師姑可否將住處告知大俠。」

　　這辦法本來入情入理，須知峨嵋與崑崙同屬四大劍派，昔年四大劍派的高人常有來往，故此不無淵源。及至近百年來，四派失去聯絡，但到底是同聲同氣，仍有交情。

　　二十年前百花洲劍會一事，參與者並不盡得各派掌門人同意，是以此刻峨嵋派弟子雖在心中不無對摩雲劍客陸平受挫之事而耿耿於心，卻算不得是仇恨，故此這玄真會想出這種婉轉合理的辦法。

　　鍾荃心頭一轉，想道：「不好，我本待告訴她並沒有失身於尤東霖，這樣她便不須灰心隱遁，更不會不見我。但這種事如何能由他們轉告呢？」心中為難，面上可就帶出神色來。

　　玄玉、玄石忽然都不悅地微哼一聲。

　　須知這三元宮中，除了掌門人一葉真人之外，數下來便是傳承衣缽的蒼松羽士。

　　這一代弟子只有三人，蒼松羽士居首，武功也最強。另兩位一是蒼梧子，一是蒼木子。觀中道侶，多是他們兩子徒輩。那玄真道人便是蒼梧子的大徒弟，玄玉玄石則是蒼松羽士之徒。故此儘管要稱玄真為師兄，實則比之玄真卻更有地位。

　　玄玉道：「大俠之事，是否不能由貧道等轉稟？」聲音中帶出冷誚之意。

　　鍾荃老實地點點頭，遲疑地道：「在下的確需要面告陸姑娘……」

　　玄石一心一意在比劍之上，插口道：「怎樣的辦法等會兒再研究，現在還是先請鍾大俠移駕到那邊，指點咱們劍法……」

　　這提議玄玉並不反對，另兩個道人玄風、玄月等且低聲叫好。

　　鍾荃想道：「我先誠意和他們切磋劍法，不然他們也許會誤會我。」主意一決，也自應聲說好。

　　當下五人擁著鍾荃，打側門走入宮中，穿過一座偏殿，來到一座僻靜的院子裏。院子中有塊方圓三丈的泥地，正好用作練劍場所。

　　玄石「嗆」一聲掣出下長劍，並且摘鞘扔給玄風接住，一徑走到泥地中央，舉劍為禮道：「請大俠下場賜教。」

　　鍾荃見他乾脆爽快，也很對自己心思，便步入場中，道：「那麼恕在下在寶宮放肆了。」說完話，反手拔出太微古劍，但見一道金光，離匣而起。他立刻聲明道：「此劍雖然不是凡品，卻不能削斷普通兵器。」

　　玄石釋然地稽首道：「大俠請準備，貧道可要無禮了。」

　　鍾荃剛應道：「師兄請……」猛見一溜銀虹，迎面戳至，劍尖帶出撕風之聲，顯然玄石這一劍戳出，已用全力。

　　他曉得峨嵋陰陽劍法，乃是道家玄門中至精至妙的劍法，繁複變幻，冠絕天下。當下不敢大意，抱元守一，候得劍光及體，這才猛然舉劍，使出「雲龍大八式」中唯一守式「固封龍庭」，但見金光陡然如牆湧起，而且可以見到無數劍尖，斜向外吐。本是純守之式，卻寓有極凌厲的攻勢。「鏘鏘」連響，兩劍已相交數下。

　　玄石乃是本宮年輕好手中的佼佼者，卻覺得敵人劍牆真力外溢，強勁之極，自己劍尖如受電觸，直震得手腕微麻。當下心中一凜，繼續施展出峨嵋陰陽劍法絕妙招數，一時幻起銀光虹射，從四方八面進攻。

　　鍾荃先使出白眉大和尚的抱玉劍法，守得嚴密無比，一任對方如何伺隙蹈虛，腳下依然沒有離開半寸原來的部位。

　　玄石但覺自己劍圈中，生像裹著一顆碩大而且滑溜堅硬之極的玉石，竟然無計可施。爭勝好強之心越盛，暴叱一聲，劍劍俱極毒辣，全力進攻。

　　玄真有點看不過眼，只因玄石此時已盡施師門劍法最毒辣的劍招。若然對方失手被攻進去，那時即使玄石本人想留手，也煞不住勢子。

　　玄玉卻鼓勵似地在一旁連聲叱喝助威，皆因他們兄弟曾得陸丹指撥過幾手，是以在一眾同中，以他們兄弟和陸丹較為親近。這次陸丹歸來，曾經提及過鍾荃劍法超絕武林，便她也不敢輕易言勝。是以這兩兄弟早已認定必敗於鍾荃劍下，於是這刻玄玉也不以玄石毒著盡出而驚怪，反而恨不得兄弟能夠使得更毒辣一點兒。

　　十餘招過處，倏然金光大盛，跟著鍾荃長嘯一聲，那聲音就像老龍夜吟，清越而不高亢，卻傳出老遠老遠。就在嘯聲中，鍾荃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金虹，沖天而起。

　　玄石叱一聲，揮劍欲追，只見鍾荃在丈許外倏然停住上升之勢，一折頭，繞飛一匝。這種身法，天下唯有崑崙雲龍大八式身法才能辦到，把四個觀戰的人嚇得不覺喝聲彩。

　　猛見那道金虹疾瀉而下，罩向玄石。玄玉手足關心，大喝一聲，仗劍疾撲出去。

　　但見金虹落處，玄石大叫一聲，劍氣霎時盡地消歇。

　　鍾荃持劍站在半丈之外，玄石卻木立原處，手中爛銀長劍已掉在地上。

　　玄玉道：「快拾劍同上。方才咱們練劍練了半天，不如和名家交手頃刻……」

　　玄石聽從地拾起長劍，向鍾荃朗聲道：「大俠身手高明之極，貧道兄弟再請大俠賜教數招……」

　　鍾荃點頭道：「兩位道兄如不嫌棄，就請進招。」

　　玄玉玄石兩人長劍齊舉，一左一右，分佔地位，竟是訓練有素的合擊之勢。

　　鍾荃見他們劍尖斜吐，式子相同，知道他們依然是使出「陰陽劍法」，只在腳下部位上配合進退時間，威力定然會增加數倍，當下不敢輕視，身形倏然似退而進，欻忽間從兩把光芒閃閃的劍尖中間穿過。這一下身法美妙之極，也實在大膽之極，使得一旁觀戰的三位道侶，禁不住喝聲彩。

　　玄玉、玄石兩人倏忽間已回劍齊齊再攻。

　　鍾荃再賣弄一下崑崙雲龍大八式的身法，忽又騰身飛起，候得兩把鋒快長劍迅疾地追戳而來時，暗中拿捏準時候，等他們劍勢剛盡，欻然又從劍尖中交錯飛過。

　　餘下三人不禁又喝聲彩，知道若然鍾荃在這交錯而過之時，出劍回攻，必定得手。

　　猛聽院外有人喝道：「是誰敢在三元宮撒野？」

　　那聲音甚是粗暴。語聲未歇，一條人影凌空飛進院來，直撲向劍光之中。

　　玄玉、玄石兩人一聽喝聲，立刻收劍撤身，面目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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