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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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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荃將玄武劍接過,立刻變得心平氣和,回身走去拾起兩個劍鞘,審視一下,將那太微劍的鞘套還給潘自達。 這時他反倒為方才的疾言厲色不好意思起來,歉然一笑,道:「潘兄再見,在下開罪之處,尚祈宥諒。」 潘自達在心中狠狠地怒罵一聲,口中卻道:「且慢,鍾兄你此劍是何來歷?怎的和我的太微劍一樣?」 鍾荃聽過白眉大和尚講過,早知此兩劍乃是五行劍中之二,便說將出來。 鄧小龍有點兒不耐煩,乾咳兩聲。 潘自達回眸看那房間一眼,只見簾幕依舊深垂,剛才喝叱叫罵之聲,竟無人出來窺探觀看。 他不怪自己的暴戾脾氣,把人都嚇怕了,卻忿忿咕噥道:「賤人,想盼望我死掉麼?哼,老子就把你們都宰了!」 鍾荃聽得清楚,嚇了一跳,恐怕這人真會把這兒的人都屠殺了,求救似地回眼瞧瞧鄧小龍。 鄧小龍大聲道:「師弟咱們走吧,只怕毒書生顧陵那廝走得太遠……」 潘自達立刻矍然顧視道:「你們要找毒書生顧陵?找他幹麼?」 鍾荃不覺大為佩服師兄的辦法高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可是他不會說謊,吶吶無語。 「我們去找他晦氣,你也算上一份麼?」 潘自達尖聲道:「走!這就找他去,算我潘自達一份!」 鄧小龍哈哈一笑,叫道:「那麼走吧!」話聲甫歇,飄身便起。 三人一徑來到客店,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大家在大炕上盤膝養養神,到天色黎明之時,便起來上路。 鍾荃發覺自己老是對潘自達甚為不滿,細想之下,忽然發覺乃是因為潘自達曾經挾持蠍娘子徐真真遠去的緣故,這才明白了,不禁也啞然失笑。 三人一徑向西南進發,沿途上鄧小龍都有熟人,事事方便。潘自達沒有坐騎,便特意找了一匹讓他乘坐。 至於江湖上各種消息,都甚靈通,是以第二天便聽到雪山豺人被殺之事,江湖上傳聞是給一個身材巨大無比的人,拿著一根金黃色而起紫暈的粗長竹杖給打死的,是以送他「紫竹神象」的外號。 可是走到第三天上鄧小龍便得知在石泉城有個巨人,和一個雪白羅衣的美貌姑娘待在那兒,並且得知是方巨和陸丹。當下連忙告訴鍾荃,當時便把個鍾荃喜得心花怒放,但潘自達卻臉色陰沉之極。 鄧小龍早從當日在京師之時,便思疑潘自達心中有鬼,現在更加確定疑心之事,卻不向鍾荃提起。 兩日後下午趕到石泉,探問之下,才知道陸方兩人已走了。同時又聞得毒書生顧陵在蜀中,猜想陸方兩人也許衝著毒書生顧陵去了,便急忙上路。 三人心中俱急,傍晚時分已到了百里外的漢中府。 鄧小龍掄鞭指著遠處滾滾東流的溪水,道:「師弟你看,那兒江邊樹木扶疏中,露出的樓台亭閣,便是名聞天下的『慶餘樓』!」 鍾荃滿懷心事地眺望一眼,但覺景物甚佳,最初是遍地垂柳,一條幽徑直通進去,便是各式各樣的樹木花草,佈置得甚雅緻。楓樹的紅葉以及一畦畦的霜菊,正在爭妍鬥豔。樓閣亭榭掩映其中,朱瓦粉牆,飛簷高楹,端的是一派富貴氣象。他還隱約瞧見一座高樓上懸題著「慶餘樓」三個金色大字。 江上淡煙暮霞,碧水茫茫,襯托著這一處樹木樓台,令人心移神往。 潘自達尖聲道:「我們可以進去瞧瞧麼?」 鄧小龍劍眉輕輕皺一下,未曾回答,卻聽鍾荃道:「是啊,我們可以去觀賞一下麼?」 「可是咱們要趕路呢!」 「師兄說的是,不看也罷。小弟不過心中煩悶,聊以稍解愁懷而已!」說完了,輕輕嘆口氣。 原來自前兩天聽聞陸丹的消息之後,起初他極是興奮。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陸丹當日既得齊玄治好毒針之傷,怎樣也該等他回來。可是據師兄所說,敢情一治好毒針傷勢之後,便走個無影無蹤。於是,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向她提及劫鏢及劍會之事,她所表現出的那種煩躁氣惱的樣子,尤其是關於劍會之事,她甚至露出仇恨的情緒。 這一點,鍾荃後來想通了,知道是出於上一輩留下的仇恨,只因她父親摩雲劍客陸平,在劍會中敗於鐵手書生何浩之後,返山羞憤而死,這樣便等於她和崑崙有了不解之仇。 他可以撇開這些怨仇暫且不論,光是在個人方面而言,他也並沒有信心認定陸丹非愛他不可。自從離開之後,他便曾經想到許多問題,諸如以陸丹的風華絕代,人比花嬌,自己樸拙土氣的樣子,是否配得上她?而且在事實上,他也沒有很多憑據可以斷定陸丹愛他。 當日他在破廟時,曾經肯定地回答過羅淑英的詢問,但其後他便不敢再這樣想了。而且打那時候起,這些問題便把他困擾得甚是苦惱抑鬱。 潘自達尖銳的聲音接著響起來:「我也是真想進去轉一圈,散散悶……」 鍾荃白他一眼,想道:「你也悶?胡作妄為之徒也會悶麼?」 鄧小龍瞧瞧鍾荃,決然道:「那麼咱們就到那邊逛逛。」 鍾荃問道:「那慶餘樓是不是當年大內雙凶隱居之所?」 「你也聽何叔叔說過麼?正是這兩個老頭。」 潘自達冷笑一聲,道:「原來鄧大鏢頭怕出事兒,都有我哩!」 鍾荃有點衝動地道:「你……你估量贏得那兩個老頭兒麼?哼!」 潘自達尖聲冷哼一聲,首先縱馬走去,一面大聲道:「那就要看看畢竟誰行誰不行……」 三騎蹄聲得得,直奔柳陰下的小徑,轉眼到了柳林盡處。楓樹霜紅,似是帶著醉顏迎人,其間畦圃植著的秋菊,香氣隱隱淡淡,隨風送到三人鼻端,使人心緒立刻恬然舒暢。 這裏本是個園子,但沒有籬笆或圍牆圍住,遊人誤入,倒是情理中事。 他們齊齊在一株楓樹下停住,一躍下馬,先將馬繫在樹邊,然後徐步遊賞。 亭榭處處,假山水池配得十分雅緻,偶然也聞人聲衣影,卻沒有人出來攔擋或詢問他們。 他們走到那座高樓之前,四下觀看景物。原來那座樓乃是長形,有三層之高,莊嚴矗立。樓下當中是個大廳,要走進這個大廳,還得拾級而登,那都是整塊的白石台階,兩旁擺著一對宏大的石獅,雕工佳甚。 正對廳門有一條白石大路,約是丈二三寬,全長僅得十餘丈。石道兩旁,齊整地植著筆直高挺的柏樹。石路盡處,乃是一座牌樓,方向斜對漢水。 潘自達尖聲叫道:「老兒們敢情真享福啊,在樓上推窗眺望,這景色太迷人啦!」 鄧鍾兩人覺得他出口傷人,都不願意答睬他。 卻聽他又尖聲道:「這樓中住的老兒們是什麼人?你方才說的彷彿是大內雙凶,大內雙凶……」 他沉吟一下,忽然記憶起來似的繼續道:「是不是許多年前在大內效力的兩個老魔頭?」 他只顧說話,卻沒注意到三樓上窗口出現一個人,上半身俯憑窗外,細細的注視著他們。鍾鄧兩人卻瞧見了,但只瞥了一眼,便沒再看。 潘自達又用那尖細的嗓子道:「我們進去瞧瞧呀!你們怕那雙凶麼?」 只聽二樓窗戶「嘭」一聲打開,一個人探身出來,「嘿嘿」冷笑兩聲。那笑聲雖不高亢,卻極是刺耳,使得正在冒大氣的潘自達也驀然住口,齊齊抬頭上看。 只見二樓當中的窗戶大開,一個鬚髮皤然的老叟,正向他們俯視,嘴角冷笑之容未斂。這老叟年紀雖屆古稀,但面色紅潤如嬰兒,而且兩道眼光就像電光一般,明亮銳利,兼而有之。 潘自達忽然驚叫一聲。三樓上那人也叫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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