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金縷衣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孫伯南慌張地向那洞穴走去,想先看看那件金縷衣在不在。須知江忠那等想法,固然有理。

  但在年青人心中,那怕一草一木之微,要是心上人所贈與,那比之連城之壁還要貴重。

  應天福喝道:「孩子別動,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孫伯南哼一聲,依然開步走。

  應天福一幌身,攔在他面前,呵呵笑道:「我知道了,璿璣三寶還在洞中,對嗎?」

  孫伯南嗔目道:「應掌櫃真個不讓我過去?」

  他這種情急之狀,更使應天福誤打誤撞地猜中了。

  只見他把手中的金算盤往上一舉,道:「你想過來也使得,但先得把我贏了才可以──」

  孫伯南劍拐仍在手中,因他說得肯定,故此更不多言,忽然一式「龍飛鳳舞」,劍拐齊施,直沖過去。

  這一招勇不可當,縱然在千軍萬馬中,也能殺開一條血路。

  應天福大喝一聲,金算盤架完劍拐又封長劍,連發三招,他到底仍是退了尋丈之遠。

  這一下他面上可就掛不住了,眼見孫伯南招數未變,僅僅在式子上有所變化,依舊山崩地裂般硬沖過來。

  口中暍一聲:「孩子小心。」

  忽然一伸左手,竟來奪拐,右手算盤交叉著來封利劍。

  這一式使得蹩忸不對勁,孫伯南豈肯放過,鋼拐提高半尺,便硬砸過去。右手長劍一招「直指天門」,化出一道耀眼精光,乘隙急攻。

  那知應天福完全是個虛張聲勢的招數,只見他不知怎地已移開了兩尺。金算盤從左面到右面。這麼一劃之時,兩點金光電射而出。

  孫伯南振腕一揮劍,把那兩點金光磕飛。

  原來這面金算盤昔年曾在江湖赫赫有名,內中那九十粒邊緣鋒利的算盤珠,專破氣功硬功,且能在招數中發出,防不勝防。

  應天福本以為這兩粒算盤珠發出,便可打倒對方這少年,那知孫伯南雖然一直沒有說什麼關於應天福來歷的話,實則家傳絕學,一眼已知那金算盤的妙用,而且有什麼出奇招數也了然於胸的。

  應掌櫃眼睛一瞪,面寒於冰,引吭道:「好功夫,這番可要留心了,我手下不再留情!」

  說話中又被孫伯南迫退數步。

  孫伯南知道昔年柯奕峰以一面金算盤,加上最厲害的九十枚算盤珠自創「雨淋鈴」手法,縱橫江湖。

  那雨淋鈴手法其厲害在於算盤珠的飛舞,然後由上而下,罩將下來,除非不發,發必斃敵,自家也留手不住。

  這刻還不知對方是否要使出這種絕毒手法,但也暗作準備,忽然松掉攻勢,右手劍橫唧口中,睜目如鈴,看對方動靜。

  應天福大喝一聲,忽地使出一路金算盤手法,直拍橫劈,勁急非常,可是孫伯南單用左手拐,已能應付。

  當下他心中明白對方正要使出那種雨淋鈴暗器手法,想到此內心不禁怒火熊熊升起。

  一則讓他阻擋去路,已經心煩得很,二則他們之間並沒殺父奪妻之恨,絕不應下這等必死的煞手。

  他暗道:「我若無爺爺傳過專破你這種暗器手法,我豈不要命喪此地了?你的心也太狠毒了──」

  只見應天福又叱一聲,金算盤一推,內力潮湧而出,把盤龍拐杖蕩開。說得遲,那時快,應天福的金算盤不往前攻,反而平著往上一舉,登時跳起無數點金光,成為抛物線般走個弧形,由空中直灑下來。

  孫伯南一落滿空金光灑將下來,估計那數目不過是三十餘枚算盤珠,心中不由暗忖道:「你也大小覷於我了,並沒有全數發出──」

  一面想著,一面右手伸手,食中兩指,電急輪流彈出。這種金鋼指功夫,專破天下各種歹毒暗器。

  而這種連珠手法,孫伯南卻僅練到六成工夫,因此十二分小心。

  果然光雨灑下來,竟有一枚斜斜打到。

  孫伯南早有防備,頭顱一搖,口中長劍猛然磕出,「叮「的一響,把那枚算盤珠也磕飛了。

  應天福怔了一怔,金算盤再猛然一舉,盤中所剩下的將近六十枚算盤珠已全部飛出。

  後面的江忠也真怕孫伯南的「金鋼彈指」功夫火候未足,早在應天福第二次舉起金算盤時,隨手抓起十餘粒碎石,抖腕打出,口中卻悶聲不響。

  應天福猛覺風聲襲體,連忙用算盤封架,「劈拍」連珠暴響之後,他猛可蹌踉退開兩步。

  原來有一枚小石打在他身上,雖然沒有打正穴道,卻也覺得一陣氣促,頭腦微眩。被石子打中之處,反而不覺疼痛。

  孫伯南這時連珠彈指施出,那雨淋鈴手法足以傲視天下,得過指點,也無法完全擊落。

  只見他們左肩和大腿上各中了一枚,算盤珠痛得他一咧嘴,但覺那算盤子已深嵌入骨。

  兩人身形乍分,江忠在後面大叫,道:「應天福你不該用這等歹毒手法啊!南少爺你傷勢怎樣?」

  孫伯南嘿一聲,用力挺住身形,道:「我沒事——」

  一語主未完,猛然劍拐齊施,直沖過去。

  應天福這時氣促心跳,眼前敵人真要拚命,心中又怒又駭。

  怒的是因為自己一時大意,竟被那邊的老家人乘隙用小石打傷,且險些兒中了穴道。

  駭的是先師這一套雨淋鈴手法,可說是從未失過風,如今卻居然讓那少年給破掉了!

  劍拐已如閃電般襲到,那鋼拐較長,故此先行遞到。

  應天福心中打個轉,決定拚著與敵兩敗俱傷,也不可讓他乘間沖過,先得了璿璣三寶。

  當下他高舉算盤往前一擋,「嗆」地微響,鋼拐點在金算盤上,兩般兵器卻不分開。

  原來應天福恃著功力稍勝一籌,故此竟是以內家真力來相拚。

  在那一刹那之間,他仗著數十年精純修為,硬生生壓下胸中煩悶氣促,然後全力發出內家真力,力壓對方。

  面對強敵孫柏南雙腳一移,不丁不八地站好,抱元守一,全神發出真力以和敵人對抗。

  那柄劍本來可以探出傷敵,但這刻正是以無上內功爭雄之際,只要心神稍分,此刻得被對方內力震死,焉敢挺劍傷人。

  應天福修為數十年,功力之深厚,不在赤足仙烈火星君等人之下,孫伯南初生之犢,心中雖不駭怕,但卻抵擋不住。

  眨眼間雙足陷入滿是石頭的地面,額頭已經冒汗。

  江忠一看不妙,趕快拾起一塊石子,心中想道:「這姓應的非正非邪,行事不但令人難分友敵,甚且陰毒狠辣,兼而有之,我打他一石,雖是暗算,卻也不背情理吧?」

  想是這樣想,但他久受一代高人江老爹薰陶,講究的是正大光明,若不是孫伯南危急,他可連這種念頭也不會泛起來。

  故此刻盡是遲疑末決,須知際此雙方以內家真力相拚之時,尋常人想走近去傷害他們,也得讓那無形真力彈開。

  但在江忠這等身手之人,雖發出區區一石,卻一定取他死命。

  天下任何事情有利必定有弊,越是有威力的工大,一旦讓敵人傷著了,就越是危險。

  就在老家人江忠稍為猶疑一下之時,應天福已經把孫伯南壓得雙足陷入地裡深達半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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