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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孫伯南見他無恙,又是一喜,差點兒掉下淚來,道:「啊呀,幸而忠伯你平安無恙,剛才真是把我急死了——」

  一面說著,一面解開他的穴道,這一來便發現江忠所受的傷敢情不輕,於是連忙施展出點穴止血的手法,替老人家止血和止痛。

  這時他連想也沒想到璿璣三寶,急不及待地拾起鋼拐長劍,便負起江忠疾走回家了。

  他的動作是既迅速又堅決,江忠因此一直走到了大半路程之後,這才忍不住的問:「南少爺可曾發現了璿璣劍?」

  一言驚醒夢中人,孫伯南道:「是啊,那璿璣三寶發現倒是發現了,但有一樁困難─那位璿璣子老前輩遺言要得寶者列在他門牆!這樣我是取還是不取呢?」

  江忠道:「這有什麼不可取的?」

  說話用力了一點,傷口裂痛,不由得「啊」一聲,但仍然掙扎道:「南少爺快放我下來,這璿璣三寶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覬覦,你卻入寶山而空手回,如何使得?萬一落在惡人手上,豈不比你專擅之罪更重?」

  孫伯南腳下一緊,道:「我先把你背同家再說吧!到底忠伯你年紀大見識多,這一說我非先取回來不可!」

  江忠勉強振作精神,道:「我回去了還是得跟你再去一趟才放心,回到家裡,找出老爺的紫雪丹和七步生肌散,內服外敷之後,尚能支撐著勞動……」

  幾句話的工夫,不覺已入了城,眨眼穿屋越巷,回到家中。

  那兩種乃是江老爹秘傳刀傷妙藥,紫雪丹除了專治內傷的好處外,還能提神益氣,使人精神立地振奮。

  那七步生肌散顧名思義,說是敷上傷藥之後,走七步便長出新的肌肉來,雖說誇大一點,但事實也靈效非常。

  江忠匆匆上藥之後,便和孫伯南一同出發,他服了五粒紫雪丹,比應服之量多出兩倍,是以精神煥發。

  孫伯南雖不想他太勞頓,但見他其意既誠且堅,只好等他一同走,這時他的心中急甚。

  原來他想起那件金縷衣,便唯恐會被入攘奪走了,因此反而忘掉璿璣三寶,光是為了那件寶衣而心焦如焚。

  老家人江忠這刻因為內外傷當然走得較慢,孫伯南便又背起他,展開腳程急奔疾走。

  不久工夫,到了石谷上面。

  這時月亮已升在中天,快將天亮時分,淡白色的月華,灑落石谷中,宛如披上一襲輕冷如夢的銀裟。

  兩人縱下谷中,江忠忽然道:「南少爺,你可看見那邊谷頂的人影?」

  孫伯南答道:「沒有呀?你瞧見了嗎?忠伯。」

  江忠道:「我不知是否眼花,卻彷佛有人影一閃似的。」

  江忠皺皺白眉,又道:「我們且不管他,趕快到裡面看看是正經——」

  猛聽一聲長笑,震破這殘夜岑寂,谷頂那邊,果然一條灰影飄飛下來,正是江忠剛才看到的人影。

  孫伯南問道:「是他嗎?忠伯。」

  江忠道:「對了,你得小心應付,此人身手極高!」

  忽間那人已在他們面前停步,身形露在月光之下,敢情是個商賈打扮的人,年紀只在五旬之間,卻油光滿面,笑容極好。

  江底他認得此人早先曾經現過身,可是後來孫伯南和石龍婆一打,此後便不見這個人。

  一直到迷宮待者人屠羅昉現身,一眾之人完全走光,也沒見著此人。

  ▼第十五章 何方神聖

  他哈哈一笑,山響谷應,顯然內功湛深之極。

  但那一身裝束和形形舉止,卻活似長袖善舞的大腹賈,特別是那一面笑容,直是天下間壇做生意的人那種笑容。

  孫伯南趕緊放下江忠,間道:「尊駕是那一路高人,恕在下眼生——」

  那人答道:「呵呵,你是南江的後輩孫伯南?我已看見你和石龍婆動手的情形!的確是後生可畏,居然能接住石龍婆前兩招──」

  江忠這時反而因關心大過,忍不住問道:「尊駕究竟是誰啊?」

  那人道:「我嗎?呵呵,平生足跡遍江湖,奔逐只為名與利。」

  他說得好一口京片子,使人覺得悅耳得很。

  江忠正在想此人既言遍走江湖,何以即想不起有這麼一號人物。

  只見他從寬大的衣服下取出一宗東西,原來是個鐵算盤,那個算盤大約有尺半之長,比普通的狹窄好多。

  框作金邊,燦爛奪目,算盤珠也是一律金色,體積極小,而且珠邊俱尖尖薄薄,顯得甚是鋒利。

  老家人江忠啊了一聲,道:「尊駕是金算盤柯老英雄?」

  那人嘻嘻笑道:「不是,不是,那是先師了,我們做生意講究童叟無欺,決不打誑。我姓應,名天福,數十年來行走江湖,為的是生意買賣,可不是刀光劍氣的江湖,故此應天福這個名字,相信你們第一次才聽過──」

  江忠見他和氣得很,便堆笑道:「應大爺如今忽然現身,敢問有何貴幹?」

  應天福裂嘴一笑,盤珠忽然劈拍作響,但算盤卻沒有移動,這一手純是以內勁推動算盤珠,非有三十年以上火候,不克臻此。

  他道:「我早先不是已經來過的嗎,不過後來看看到會的人,全是名重一時的高人,此時此地,想占些便宜,大概非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不可?我可是個生意人,算盤一撥,覺得太不化算,便先閃開一旁,等到那人屠羅昉現身,我想知道他身後靠山是怎樣子的一個人,便繞路翻上那邊的山巔……」

  他舉手指指遙立天際的山峰,離這裡少說也有百餘裡地。

  他又道:「其後,我便跟著五臺山掛月峰法雷夫方丈藥山大師他們走了一程。直到方才才回轉此地,忽見人影一閃,越過各頂而走,我正要追過去看看,又發現你們重來此地!如今看此地淩亂的情形,恐怕當中曾經發生一段事情,是我所不曉得,卻與你們有關,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呢?」

  江忠盤算道:「金算盤柯奕峰比老爺成名還早,聽說此人介乎邪正之間,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目下他這個徒弟應天福,看來雖是和氣,誰知會不會包藏禍心笑臉藏刀?南少爺發現璿璣三寶之事決不可以說出!」

  應天福聽他稱自己為「掌櫃」,不覺呵呵而笑。

  原來孫伯南也是和生意人對慣了,這時見對方儼如大腹貿,一時忘其所以,便叫出掌櫃來。

  江忠卻大吃一驚,埋怨地忖道:「好個心直的孩子,你怎知人家是不是詐言看見人影來哄我們的話?如今可好了,自己把底細都掏抖出來啦──」

  果然應天福突然斂笑道:「你已發現璿璣三寶了?不錯,我從那小子的背少看來,年紀不大,身量瘦削矮小,腳下也不夠快,似乎拿著一件什麼東西似的!別慌,別慌──」

  他用手勢止住孫伯南欲動的身形,繼續道:「以你的腳程,即使再過半個時辰才動身去追,尚可容易地追上。你倒是先告訴我,那璿璣三寶你是如何發現的?你說明白了,我便告訴你那人的去向!這樁交易,你看怎樣呢?」

  孫伯南急忙道:「我不管什麼璿璣三寶,只怕那廝是拿走了我的金縷衣啊……」

  江忠「哦」了一聲,反而放下心來。

  在他想來,金縷衣雖有諸般妙處,究竟還是防身之寶,而且江老爺昔年能制,如今也可另制一件,丟了也沒什麼可惜。

  只要孫伯南不洩露出那璿璣三寶之事,免得這個應天福生心覬奪,那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應天福未曾聽過金縷衣之名問道:「什麼金縷衣啊?璿璣三寶呢?還留在洞中?」

  他到底老江湖,生意眼精,釘住璿璣三寶不放。

  孫伯南反問道:「那廝往那裡去了?」

  應天福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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