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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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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要不是同來,而是一個人瞧見的話,恐怕得考慮要不要再追趕,然而此刻勢成騎虎,只好拼命追撲過去。 夜色黯黯,萬籟俱寂,他們兩人只聽到自己衣襟颳風之聲,此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在他們前方三丈之遙,那條白影老是晃動,不論如何拼命疾馳,也總是隔著這段距離。眨眼間已趕了三四裡之遠,卻聽到前面不遠處,流水潺緩,夜風吹過樹葉,發出低沉的響聲。他們趕了這一程,心中都同時泛起疑問,覺得這條引他們來此的白影,絕不惟早先那白衣人般拼命飛馳,意思將他們兩人甩掉,反而時快時慢,直是引誘他們窮追的樣子。 兩人雖然同樣有此感覺,但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決不肯冒失說出來,這時不約而同地猝爾停步。 只因他們都默然無語,凝神細察四下動靜,因此,只在頃刻間,齊齊發覺晚風吹送來輕微的語聲。 兩人對望了一眼,彼此心中全意,便悄悄躡足人那語聲傳來之處走去。 大約定了三丈許,已到了一道小河旁邊,卻見對岸一座神祠,在黑夜中宛如一頭碩大無朋的怪獸,蹲伏不動。 于母梭孟君業指指那神祠。八卦刀楚天材點點頭,倏地分開,一左一右,沿岸走開四五丈。然後才躍過河去。 先說子母梭孟君業,他躍過之後,立刻鶴行暨伏地悄悄掩近那神祠。 那神祠正門向河,故此他必須橫移數丈然後繞到神祠右邊。 他想道:「這神詞大門洞開,何以不見燈光,只聞語言?」 心情卻忽然緊張起來,捏一捏兩手中的亮銀鞭和子母梭,腳下輕靈地移動過去。 又繼續想:「我也不是初涉江湖,未曾經歷場面的人,怎的會緊張起來,哦,是了,這蜘蛛黨邪門甚多,我久聞此黨惡跡凶行,故不知不覺中,心理上巨大受影啊……」 正想之間,已到了神祠邊。 但見祠壁甚是古舊,許多地方已經剝落殘敗,子母梭孟君業留心地瞧瞧那堵牆壁,想道:「這堵牆不大牢固,相信用肩一撞,可以穿個大牆洞……」 忽然失笑起自己這無聊的念頭,當下不再移動,凝神側耳,傾聽詞內動靜。 詞裡語聲未歇,這時可聽得十分清楚。 只聽:「……咱們蜘蛛黨一向使人聞名色變,幾曾吃過虧?我絕對不同意苗老二的意思。」 另一個較為深沉嗓音道:「殷三總是莽張飛的性情,苗老二說得有理,你還呶呶爭論什麼?」 這人口氣頗見尊大,似是這班人中的老大。 子母梭孟君業立刻知道剛才說話的兩人,正是名震江湖黑白兩道的蜘蛛黨六惡中的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 這蜘蛛黨六惡之中,老大尹兆武和苗村俱是出了名的飛賊,只因中間發生過採花命案,在中土立足不住,逃到海南島避風頭,卻結交了海南島黎母嶺赤足仙座下諸弟子中的四個,同時因尹兆武之沉穩和苗村之機智,被亦足仙看上了,雖不正式收為門徒,卻也傳以陰毒蓋世的武功。 稍後,這尹兆武率這一干人組成蜘蛛黨,毒爪侵入中土,起先還在南方近海一帶活動,漸因武功高強,無人能制,便漸漸向西南及北方肆其凶毒。老三殷厲生,老四伍仲義,老五化倫,老六舒路,這四個全是赤足仙的嫡傳弟子,因此使的全是獨門兵器蜘蛛爪。 那是一根長約三尺半鋼制的尖棒,但棒身有三節,可以活動,棒尖處有一小簇鋼針,均附劇毒,每根鋼絲針的毒都不相同,因此讓這絲球的鋼針傷了皮肉,即中百毒,任是大羅神仙的靈丹妙藥,也不能挽救,他們師門解藥,也只能將毒暫時迫聚一塊,然後動手術將傷處盡行剜掉,若是傷及臂腿等處,可是整支胳臂或腿卸掉,否則毒侵入骨,可不能保險了。 老大尹兆武和老二苗村,則仍然各用本來兵刃。 尹兆武俠的是九環刀,原本已經刀猛力沉,招數精奇而威震武林,其後更得赤足仙指點,刀法大有進步,比起昔年,其陰毒險狠處,直有雲泥之別。 老二畝村使的是蛇頭軟鞭,這根軟鞭末端有個吐舌露牙的蛇頭。那蛇頭乃是以精鋼合金所打制,那蛇的信子和尖牙,堅利異常,本來已蘊奇毒,見血封喉。 而且還有一樣,便是蛇口內暗藏機括,能夠濺射毒液,端的歹毒異常。 如今經過赤足仙傳授,那蛇舌、蛇牙之毒,與及口內的毒液,俱已換了獨門百毒之液,更加厲害。 這六惡之中,以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武功最強,卻以老二苗村為智囊,一切計謀,都是由他策劃。 且說神祠內這時另有一人,聲音甚是陰柔,他道:「殷老三你知道,如今可不比往日,目前南北武林好手,大部分多已到了衡州,咱們可不是伯人,但犯不著在這時候,橫生枝節。使得那些人聯合先對付咱們,豈不壞了大事。」 尹兆武輕輕一拍大腿,道:「對啊,這正是我所顧慮之處,誰教那藏劍的玉匣中,有那種專克天下之毒的『雄黃珠』呢!」 只聽殷厲生尚在咕喀,似乎不甘就此示怯。 這神祠除了這三人的口音,再沒有其他語聲,顯然已沒有別的人。 子母梭孟君業驀然飛身縱上房去,眼光到處,只見對面也飛上一條黑影,夜色中刀光閃爍,正是結伴同來的八卦刀楚天材。 兩人恰是同一心意,不禁哈哈一笑,腳下稍稍用力,踐踏得屋瓦發出一陣破裂之聲。下面的三人,也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當他們兩人躍上屋頂之時,已覺出有異,全部住口,凝神傾聽。及至他們放聲一笑,這三人可就露了身手。 原來這神祠地方約有三丈見方之寬,長長的供桌上插著一支比兒臂還粗的蠟燭,火蕊甚高,照得四下俱亮。 可是祠門用一張黃黑色的布慢掛著,把整個祠門都遮住,故此外面瞧不見一絲光亮。 三人俱是聞聲即起,像旋風一樣,齊齊到了門口。 老大尹兆武的九環刀和老三殷厲生的蜘蛛爪已撤在手,這份迅疾確是駭人聽聞。 可是那張布慢宛如像堵鐵門,竟然將他們三人全部堵住,一齊停在那兒! 屋瓦上傳來沉重的步履聲,使得老三殷厲生大怒,肩頭微動,便要衝將出去,卻被老二苗村手急眼疾,一把扯住。 三人忽又退回祠中,苗村輕輕道:「上面一共只有兩人,但他們這種行徑,太過奇怪,莫非飼門外已有埋伏,故意引我們出去麼?」 殷厲生一揮手中那奇形怪狀的蜘蛛爪,發出勁稅的風響,啞聲道:「管他娘的,路們出去把那混帳東西宰了,不就完啦!」 老大尹兆武道:「話不是這樣說,此間隱辟之極,往年咱們也常落腳此地,卻總未曾碰見過什麼人,別說這些武林之上了,可是現在卻招來兩人,還故意在咱們屋頂上大力踏動,老二,你看這事怎麼辦?」 苗村眼珠一轉,道:「咱們如今反而變成在明處,亦即是被動之勢,依我之見,非得反客為主不可啦!」 老大尹兆武道:「究竟該怎麼辦呢?」 屋瓦的破裂聲,幾乎將老大尹兆武的話聲淹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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