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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第五十七章 凌波仙子

  薛陵怔一下,接著長嘆一聲,垂頭道:「在下不願談及此事,還望姑娘宥恕。」

  韋小容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因為她一看而知已猜中了,但她旋即被同情憐憫之心淹沒,輕輕道:「小妹妄猜,還請薛兄原諒才好。」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韋小容嘆一口氣,道:「世間傷心之事,豈獨薛兄為然,這真叫做『話到石人猶下淚,毀來鐵骨也應銷』了。」

  薛陵但覺這兩句太貼切自己的悲況了,不禁喃喃道:「話到石人猶下淚,毀來鐵骨也應銷……」

  他記起自己一身鐵骨,真的差一點為之毀銷。至於如石人之下淚,更不知有多少回了,不由得唏噓嘆息不已!

  又過了一陣,韋小容道:「薛兄你可是哭了?」薛陵無法否認,但也羞於出口,只好輕輕頷首。

  韋小容道:「小妹一輩子還未見過男人掉淚,尤其是像你這種英雄豪傑,更是難得,你可不可以抬起頭呢?」

  薛陵心中不知是生氣抑是好笑,但覺這個女孩子古怪得緊,這個當兒,還特地要求看看人家掉淚。

  但他終於抬起頭,俊面上淚痕縱橫,眼眶猶紅。韋小容親眼見到,不由得鼻子一酸,撲簌簌掉下兩行淚珠。

  薛陵見她真情流露,也大受感動,一時已忘了她的率意,不過這麼一來,他剛剛被韋小容挑起的愁情悲緒,由於分心之故,卻淡減了許多。

  韋小容淚猶未收,卻又泛起了笑靨,這倒是薛陵平生初見的奇景,也真想不透一個人怎能哭中有笑?

  他方自一怔,韋小容道:「小妹因見薛兄滿懷沉哀,是以悲感於心,不覺落淚。但同時又想到薛兄已跳出自毀之阱,已可以鼓勇面對任何艱難險阻,便又不禁欣然而笑,薛兄千萬別以為我是悲喜無常之人才好。」

  薛陵細細咀嚼她話中之意,隱隱如有所悟。韋小容取出一方香巾,拭去淚珠,起身在房中轉了一匝,叮噹的環珮聲,甚是悅耳動聽。

  薛陵卻不由得想道:「早先她抵達我房門之時,竟沒有聽到環珮之聲,可知她武功極高,已達凌波踏雪之妙了!他們兄妹武功如此高明,何以武林中竟默默無聞?那十方大師又是誰呢?」

  他每次想起了十方大師的絕世劍法,總禁不住泛起既駭且佩之情。他很想問一問他們韋家的劍術淵源,但想了一想之後,終於打消此念。

  韋小容站定在他面前,道:「薛兄經過數日修煉,自是與那一日出手時大不相同,假如薛兄不見怪的話,小妹渴欲見識高明,印證幾招。」

  薛陵緩緩道:「在下只學過幾手劍法,鄙陋得很,豈敢有污姑娘法眼?」

  心中卻想道:「我煉的巨靈六式,何等凌厲,豈是可以隨便出手印證的?如若一時不慎,失手誤傷了你,如何是好?」

  韋小容似乎一點也不知道他的好意,堅持道:「薛兄別客氣了,你已是當今赫赫有名的大劍客,何必說得那麼謙虛呢,來吧!我們印證一二十招也就夠了。」

  薛陵搖頭道:「在下實是鄙陋得很……」

  韋小容笑道:「難道薛兄不想試試寒家的劍法?那一招『隨風照日』,薛兄想出了破法沒有?」

  她提起了「隨風照日」這一招,頓時使薛陵改變了主意,只因他前幾天就是被十方大師用這一招擋住,無法過得「絕情檻」這一關。他爽快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遵命獻醜了。」起身摘起牆上的長劍,大步出去。

  只見俏婢碧玉站在院中,手中捧著一把長劍,劍鞘和劍柄都是朱紅色,極是鮮艷奪目。

  她見到薛陵出來,當即移開目光,卻襝衽行禮,叫了一聲「薛相公」。薛陵心知她一定是為了早先碰了釘子,所以心存憾恨。

  回想起來,任何人碰了這等釘子,心中非難過不可,因此他堆起笑容,只等她再望過來,便向她道歉。

  誰知碧玉低著頭從他身邊而過,竟不瞧他一眼,使他的堆笑和肚中道歉的話,完全落了空。

  一陣環珮聲移到院中,薛陵轉身一看,只見韋小容已掣劍在手,劍光宛如朱虹,一望而知,必非凡品。

  她微微一笑,道:「此劍名曰絳雲,乃是寒家歷代傳家之寶,不但鋒快無比,能削鐵如泥,而在寒家之人手中,還另有妙用。」

  薛陵道:「在下猜想一定與劍氣有關,不知對也不對?」

  韋小容佩服地道:「薛兄不愧是一代高手,果然一語說中,寒家的劍法中,含蘊得有一種奇功,煉到最高境界之時,直是有不戰而勝之威。小妹自知功力淺薄,是以不得不乞靈於仙兵神器,還望薛兄不要見笑。」

  薛陵道:「在下豈敢有哂笑之心,只不知姑娘與令兄比較起來,功力造詣可有差異?」

  韋小容道:「我們兄妹大致差不多吧!」

  薛陵道:「若是如此,在下已無取勝之理,姑娘何須動用寶劍呢?」

  韋小容道:「薛兄這話未免太謙了。」

  薛陵道:「在下平生不作違心之論……」

  碧玉突然插口道:「小姐,婢子常常聽老人家告誡說,男人的話最不可靠!有時候人家會故意謙讓,使你高興一下,有時候又會猛搭架子,自高身價。」

  韋小容斥道:「別胡說!」

  隨即歉然向薛陵道:「小妹管教不嚴,薛兄千萬別放在心上。」

  薛陵自然聽得出碧玉弦外之音,乃是諷刺他剛才是故意搭架子,但跟她又有什麼好爭的?只好淡淡一笑,道:「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據在下所知,這世上的男人,果然壞的很多。」

  韋小容道:「家兄似乎從未與薛兄動過手,薛兄怎知個中強弱高下呢?」

  薛陵道:「在下曉得他贏過敝友齊茵姑娘,在下的造詣遠比不上齊姑娘,自然更抵不住令兄的神威了。」

  韋小容搖頭道:「薛兄錯了,寒家的劍法向來自視甚高,但那一日薛兄使出的一劍,那路數竟是唯一不被寒家劍法克制的,因此之故,十方大師居然被你劈出一點縫隙,假如不是他功力深厚的話,薛兄早就闖入去了,是以小妹豈敢大意,使用尋常刀劍呢!」

  薛陵聽了這話,心中感到蠻舒服的,當下不再抗議。韋小容又道:「這絳雲劍落在別的家派之人手中,不但沒有劍氣可言,甚至連鋒利的程度也遠不如在寒家之人手中,這真是很奇怪的現象。」

  薛陵道:「這叫做神物擇主,無足為異。」

  說時,掣出長劍,大步向韋小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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