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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尹泰可真怕被他纏住,而由於他多次損耗真元以致不敵落敗。連忙依言張開雙掌,道:「只是一點小玩意兒,誰知你全然不怕。」

  他趁對方注視自己雙掌而分神之際,驀然轉身奔出廳去。許平怔一下,已失去敵人的蹤影。

  他皺皺眉頭,自言自語道:「這個老頭子真壞,我若不是記得方叔叔的要我不可離開此地的話,定要追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過不一會,他發覺廳中已相當的黑暗,敢情他和尹泰停停打打,已耗去不少時間。

  他側耳一聽,薛、齊二人已沒有聲息,想必是哭得倦了,所以雙雙睡著。他憐憫地搖搖頭,想道:「嬸嬸真可憐,她那麼好的人,老天實是不該讓她傷心的。」

  忽然間一種極低微的聲音使他驚覺,轉眼向廳外望去,不一會,可就分辨出乃是有人走來的微響。當他最初警覺之時,來人距此尚遠,可見得他耳目之聰,實在萬分驚人,這一點雖與功力有關,但蠍王的靈效更為重要。轉眼間兩道人影在廳外出現,竟是一男一女。許平十分戒備的遙望著他們。外面的人也瞧見了他,便一起走近廳內。

  這一男一女他可見過了,原來是金明池和紀香瓊。他們當日到許家找薛、齊二人的麻煩,許平曾經領他們入屋。

  金明池道:「瞧,這不是那個孩子麼?怎的一個月不見,便長得如此高大?同時又神光內斂,功力深厚之極。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難道薛陵他們竟有如此神通麼?」

  紀香瓊笑道:「或者他是那個孩子的哥哥也說不定。」她自然是與金明池說笑,因為以她的智慧和眼力,焉有瞧不出許平的道理。

  許平曉得金明池跟薛陵作對,但紀香瓊卻是薛、齊兩人的好朋友。至於金明池目下也不算是仇敵,這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年內互不侵犯之約的緣故。他叫了一聲金叔叔和紀姑姑,問道:「你們可是想找薛叔叔和嬸嬸麼?」

  金明池雙眼一瞪,道:「什麼嬸嬸?他們還未結婚成親呢!」

  許平抗聲道:「我一直都是這樣叫的。」

  金明池眼中閃過瘋狂般的光芒,可是一現即逝。他現下對齊茵已經淡了不少,如若在以前,那是決計忍不住這股妒火的。他道:「他們在那兒?」

  許平道:「他們剛才哭了許久,現在沒有聲響,怕是睡著了。」言下之意,大是不想驚動他們。

  紀香瓊曉得許平如果應付得不好,遲早會惹翻了金明池,因而喪命。當下道:「原來如此,所以你就守著入口,不讓旁人進去是不是?我告訴你,這樣作法對極了,不枉他們疼愛你一場。」

  她這麼一說,金明池可就不便喝叱許平讓路了。紀香瓊心想:「這孩子不知曉得不曉得我和薛、齊他們的關係?如若曉得,當然不會攔阻我,若然不知,無疑問的不肯讓我進去。」

  她生怕金明池不耐煩定要進去,便問道:「你守在這兒,可曾發生什麼事沒有?」

  許平據實把剛才的遭遇一一說出,這番話只把金明池聽得目瞪口呆,覺得難以置信。

  紀香瓊問道:「那麼尹泰掌中的鋼針扎入你的肉中之時,你當真全無感覺麼?」

  許平笑道:「根本沒有扎入我的皮肉,我自己也曾試過,拿針向我腿上用力的刺,看起來好像刺入去,其中只是陷入肉內,表皮仍然不破。」

  紀香瓊啊一聲,道:「無怪他的絕技毒計全然無用。」她轉眼望著金明池,又道:「你不是擅長這些陰損手段之人,一定沒有想到尹泰的兩枚指環毒針,裏面還大有文章。不過我說了出來,還須你代勞從武功上考證一下。」

  金明池大感興奮,道:「我在聽著呢,你說罷。」

  紀香瓊道:「大凡這等暗器,除非有特別作用,決不會弄上一對,因此,他兩隻指環毒針上的毒性,一定不一樣。剛才我插口詢問許平之時,就是要弄清楚他這兩支毒針的次序。據許平說,他先用右手,連續兩次。第三次方動用左手,由此可知左手針上的毒性必是極為毒性,中人必死。但右手針上的毒性卻大有講究了。」

  金明池略一沉吟,說道:「我猜他右手的毒針,一定是含有試探許平身上功夫的用意。他若瞧不出許平是什麼功夫以及造詣如何的話,便很難得手。」

  紀香瓊想了一想,點頭道:「一點不錯,許平,我想告訴你該怎麼辦,只不知你肯不肯聽我的話?」

  許平道:「什麼事呀?」

  紀香瓊道:「尹泰乃是極高明的人,他走了不久,便會想通其中道理,所以多半會回轉來,設法殺死你。」

  金明池插口道:「慢著,他如若回來,你想個法子跟他開個玩笑好不好?」

  紀香瓊正有此意,但她當然不會向金明池說出自己已經準備這麼做,免得顯出他的遲鈍。她深知男子們多半自尊自大,若是感到實在比不上那個女子時,多半決不肯愛她。她故意說道:「好主意,我本想叫他避開,但若要戲弄他,那就教許平佯裝已經死掉。我們卻在裏面躲著,防他闖入去。」

  金明池立刻把如何閉住呼吸而又使得四肢冰冷,脈搏皆停的秘訣教給許平,好在只要內功深厚,很容易就辦得到。許平試了一下,果然毫無破綻。紀香瓊說出辦法然後照計行事,許平躺在祕道入口外面,運起功夫,簡直跟死人毫無分別。

  過了好一回功夫,廳外陡然出現一條瘦長人影,果然是尹泰回轉來,這刻天色雖是更黑了,但尹泰仍然瞧見僵臥不動的許平。他萬萬想不到許平忽然死了,完全推翻了他的想法。當下奔入廳中,蹲低查看一下,許平果然已死。

  尹泰仰天冷笑一聲,不管許平,逕向祕道走去,猛然間背後一股勁力襲到,雄勁無倫,宛如許平早先的拳力。他猛一轉身,雙袖拂出,化解了這股拳力,目光到處,果然見到許平笑吟吟地站在數尺之外。

  尹泰心頭大震,忖道:「此子居然能夠棋高一著的猜測到我會回轉來,是以佯死騙我。由此看來,此子不但武功深不可測,連智計亦是高人一等,我雖是活了幾十歲,胸中計策甚多,但只怕仍然比不過他。」

  這麼一想,登時鬥志大挫,並且此刻明明身處祕道入口以及許平之間,亦不敢貿然衝入祕道,生怕許平已有厲害佈置,誘他上當入彀。要知尹泰武功奇高,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兇星魔頭。但最近奉命踏入江湖,方知能人異士風起雲湧,已不復能縱橫天下。其次他耳聽目睹過紀香瓊神出鬼沒無從捉摸的手段,便也不敢低估別人的智力。即使像許平如此年青之人,亦不敢小覷。

  許平受過金、紀兩人警告,深知這個老頭子武功極高,須得小心在意,以免被他施展奇異獨門功夫殺死。因此他出手一拳之後,便已躍開數尺。

  雙方對視片刻,許平笑道:「你不是要進去麼?為何又站在那兒不動?」

  尹泰冷冷道:「老夫平生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你休想誘我上當。」他雙袖揚處,「呼呼」兩聲,勁力如驚濤駭浪般捲去。

  許平揮拳迎擊,拳力如山,抵住了這一股強絕無倫的勁力。卻見尹泰人影一閃,已到了廳門,頭也不回地奔出去,霎時無影無蹤。

  紀香瓊從祕道中探頭出來,道:「阿平,用不著呆呆的看,他這回當真跑掉啦!」

  金明池也走出來,他本想到底下瞧瞧薛陵和齊茵,但又想到假如自己親眼得見這兩人躺在一起的話,定必妒恨交集而忍不住出手殺害他們。因此他改變了心意,走出祕道。

  紀香瓊見到他奇異的神色,便已猜出其故,心想他終是個自負而守信之人,明知自己忍不住出手的話,極可能殺死薛陵,所以不肯進去。

  她接著又忖道:「但由此又可知他實是非常深摯地愛上了齊茵妹子,唉……」這個想法令她泛起自憐之感,不禁深深嘆息一聲。

  金明池回頭道:「阿瓊你進去瞧瞧他們,如是悲傷過度,神智昏迷,可用推拏手法助他們復元,免得遭人暗算。我和許平到外面巡視一下。」

  他當然是有意避開,免得薛、齊兩人回醒,出來相見。他自知乃是任性之人,說不定在什麼時刻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而出手。

  紀香瓊點頭道:「好,阿平你跟金叔叔去吧!」

  許平聽得紀香瓊吩咐,便跟著金明池出去。紀香瓊回身走入祕道,踏入地下室中,但見齊茵伏趴在榻上,身子還不時因抽噎而微動。薛陵則趺坐地上,正在運功調息,一望而知功行快完,就將回醒。

  她游目打量這間地下室,過了片刻,她叫道:「阿陵,你們怎麼啦?」

  薛陵睜開眼睛,大喜道:「啊,瓊姊你來啦!」

  他們已經是結拜為姊弟,是以如此稱呼。薛陵聲音中充滿了意外歡喜之情,使人覺得縱是他的親姊姊來到,最多亦不過是如此。

  紀香瓊這時才走到榻邊側身坐下,伸手輕輕撫摸齊茵背後的穴道,心中被薛陵這種真摯之情所感動,覺得他好像就是自己的親兄弟一般,使她泛起強烈的手足之愛。她道:「我和明池一道來的,剛才尹泰侵擾你們,被許平如此這般擋住了。」她很快的說出經過,其後說到如何捉弄尹泰,兩人都笑起來。

  齊茵被他們的笑聲驚醒,見到紀香瓊,不禁又哭起來,紀香瓊撫著她的柔髮,溫語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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