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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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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石公那麼城府深沉之人,面對著死亡之神,也不由得沁出冷汗,雙眉緊鎖。至於那三十六鐵衛,因為全都背向著他,所以全然不知浩劫之將至。 這一著正是藍巒所希望的事,他推測那姜石公在大受刺激之下,定會大怒出手,企圖趁這機會炸死所有的人。他自然不曉得地底的巨量火藥已完全失去效用,所以這一出手,徒然使他自己奸謀敗露,使一元教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亦因而永遠不能再跟日月塢作對。 但藍巒卻萬萬想不到姜石公有如瘋人一般,居然使用這種威力極大的火彈,連自己帶手下數十人一同炸死,也在所不惜。假如他知道這姜石公竟是如此瘋狂之人,他就會早一步通知姜石公,說出地底火藥已毀之事。 藍巒並非惋惜姜石公的性命,而是他這麼一來,使局勢大變,不但沒有人相信這大量的火藥是姜石公的傑作,甚至認為這是藍巒栽贓嫁禍之計。因為以常理而言,誰會不惜先炸死自己,企圖引起這一場浩劫,毀滅數千條性命? 在台上的鄉老伯分別把純金獎章和一張二萬兩的銀票贈給其餘的九名入圍高手。他們雖然不曾奪得錦標,但這刻亦已躊躇滿志。第一點是他們的聲名已遠播宇內,無人不知。第二是這一張二萬兩的銀票委實是一筆巨額財富,可以用來辦許許多多世俗之事。 數千江湖豪雄,莫不因藍巒的大手筆而震驚,今日他已贈送了三十萬兩出來。本來十名高手每人二萬兩,而又另外加贈王元度十萬兩,便一共是三十萬兩了。這還不說,他宣佈過將來每一屆金鰲大會,都贈送二十萬兩,分與那入選的十大高手。雖說每一屆相隔五年,但這一筆支出,委實能令人咋舌心驚! 頒獎儀式完成之後,已到了高潮結束的時候。台上的藍巒,還在向鄉老伯及天下各地的名家高手,說話應酬。 在西首的一群人當中,姜石公手托火彈,目注地面,他一直作出欲擲的姿勢。但他腦海中仍然有些念頭閃動,使他一直遲疑未決。 忽然在他正對面的堅陣外翼,發生了變化,原來是一個中年文士闖入陣內,使陣勢轉動起來。 ▼第三十一章 宗師獻藝 姜石公向那中年文士望去,頓時認得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百錢莊莊主錢萬貫。他已接獲情報,得知錢萬貫乃是少林寺輩份極高的人,鄉老伯因得他支持,少林寺才會改變了態度。 姜石公心中既怒又喜,怒的是此人乃是自己對頭,現下居然敢闖他的鐵衛堅陣。喜的是此人這刻來到,將陪自己最先炸為飛灰。 他發出命令,教手下略為放鬆。錢萬貫果然高明之極,晃眼間已闖入來,距他只有兩丈左右。 姜石公曉得對方目下被陣法所阻,耳目靈效大減,暫時瞧不見自己。當下嘿嘿冷笑兩聲,道:「錢莊主何事見教?」 錢萬貫停下腳步,視線卻仍然被許多勁裝大漢擋住,瞧不見姜石公的影子。他立即應道:「鄙人在遠處見到姜兄似是有意施展火器,故此趕過來瞧瞧。卻不料貴下如此厲害,使鄙人無法越雷池一步。」 姜石公道:「你和鄉老伯、藍巒他們都是一夥,焉有不知本軍師的三十六鐵衛之理?到底你闖進來有何見教?何妨坦白告知?」 錢萬貫心想:「只要你肯問,那就行啦!至少也不會貿然發動。」他自知此舉十分冒險,因為他一直細心觀察姜石公的行動,及至見他離開廣場,而又轉回來之後,面容呈露瘋狂之態,取出一物作勢欲擲。他突然想到這宗火器若是南阿洪的法寶的話,至少也有百數十人遭到波及。所以才決意趕來查明,假如當真是南阿洪所制的火器,便須設法制止。 錢萬貫從容道:「既蒙姜兄下問,倒是有一個秘密消息須得奉告。但為了免得姜兄大受刺激之下,胡作亂為,咱們先把條件談妥,才將消息奉告。」 姜石公迅速察看全場形勢一眼,已知道快到散會時刻。現下正是發動大爆炸的最佳時機,以後決計再也趕不上這種天下高手畢集的盛大場面了。不過他亦深知錢萬貫身份不比等閒,非但是當世賭王,而且是少林派輩份極尊的高手。因此,他的話極有份量,不可輕忽視之。 其實這僅僅是原因之一而已,須知他手中火器一旦發出,在他想來,不但在場數千人難逃大劫,連他自己亦不免化作飛灰。任何人處身在這個關頭之前,不論決心如何的強,也不覺有點遲疑,因而在下意識中假借各種理由延宕。 他冷冷道:「錢兄最好透露一兩個字,以便決定有沒有聽取的必要。」 錢萬貫笑道:「這話甚是,姜兄請聽著,大量火藥這四個字如何?可值得談上一談?」 姜石公心靈大震,暗想莫非我埋藏大量火藥之事早就被對方查出,並且已經毀去? 他乃是極為老奸巨猾之人,霎時又考慮到對方大有擺下空城計的可能,也就是說他們雖是查出了「火藥」之事,但無法毀去,只好置之不理,假裝早已發覺,使自己不敢發動。這麼一想,心中氣餒全消,嘿嘿冷笑道:「這四個字倒是有點意思,但老夫卻不相信你們有破毀的神通。」 錢萬貫道:「假如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晨這場盛大集會早就延期舉行了。」他說話之時,暗暗看準了進退之路,同時又悄悄移動位置。要知他胸中所學甚是博雜,姜石公的鐵衛堅陣雖是奧妙,但這刻靜止不動,很快就被他查出門戶。因此,他腳下只移動了尺許,目光已可以透過鐵衛們的間隙,直接投在姜石公面上。 他有了觀察對方神情的機會,便有把握得多。目下他投身於這場危險的交涉之中,不啻是一場以性命下注的豪賭。因為南阿洪的火器天下馳名,要炸死百數十人並非奇事。是以他早先趕來之時,已深知自己的危險。不過,大凡是含有「賭」的性質的事件,他決不畏縮退避,反而興趣勃勃,樂意參加。 姜石公覺得對方這話實在有考慮的必要,當下傳出暗號,發動另一個計劃,暫時拖延著這個場面,以便他有機會細加考慮。 高台上突然間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衡山派高手五行拳阮東明私下向藍巒表示說,要在天下英雄眼前,向鄉老伯領教。武林之人印證武功原是極平常之事,但眼下要當著天下豪傑,跟那有宗師之譽的鄉老伯動手,其性質就大異於普通的比武了。換言之,阮東明不啻向武林宣佈衡山派並不承認鄉老伯為「宗師」。 他道出此意之時,被旁邊的卓遼聽見。卓遼一眼瞥見父親雙眉緊鎖,頓時曉得父親是因為此事非同小可,以致一時心中無主,想不出應付之法。他心念一轉,迅即走到寒雲大師身邊,低聲道:「貴派乃是支持鄉老伯堪稱當代宗師之說,目下衡山阮東明如此這般,大師須得出頭說話才好。」 寒雲大師沉吟一下,道:「如若阮兄不惜將一世英名斷送,貧僧亦無法阻止。」 卓遼不再言語,轉到武當喬半瓢真人身邊,道出此意。喬半瓢的反應大不相同,他瞿然睜目,道:「豈有此理,阮東明當時不出言反對,現在才說,分明有意坍大家的台,但目前不是究論是非的時刻,須得立刻制止他才行。」 卓遼道:「如若真人肯出面的話,此事或者還有轉圜餘地。」 喬半瓢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轉圜的辦法,便道:「請卓遼少俠賜教。」 卓遼道:「真人言重了,此事須得借重真人的身份威望,方能挽回大家顏面,但是否成功,卻得看天意如何了,一個不巧,或者會惹起門派之爭……」 他接著把辦法說出,喬半瓢欣然同意,心中對這個年輕高手的急智大為佩服。這時卓遼已迅即走到藍巒身邊,道:「在下有幾句話是關係及鄉老伯的,還望塢主借一步說話。」 藍巒正用種種方法敷衍阮東明,使他不能立刻抽身向台下宣佈。這刻聽卓遼這麼一說,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心想我這一走開,豈不是於阮東明以宣佈的機會?他話一出口,勢必全場轟動,再也無法控制。他只好搖頭道:「等一會再說。」 卓遼露出不悅之色,道:「事關重要,塢主還是抽點時間出來的好。」 藍巒一怔,心想這是什麼話?天下哪有兒子威脅起老子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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