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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趙羽飛道:「何必說破呢?反正我已經知道他的下落,他不出來是不行的。目下,汪樓主已經躲進他侄兒的府第,妄想逃過在下的追蹤。水仙宮那位老妖狐更狡猾,她的名義是汪通海的妻子,娘家遠在京師。有時返家歸寧,一去就是三年兩載,在杭州並未耽上多少時日,這是她狡免三窟中的一窟,的確是暫避風頭的好地方。」

  王海華啜了一口茶,神色有點兒異樣,道:「趙兄調查這件事,定然化了不少工夫,出動了不少人手,真不容易。」

  趙羽飛笑道:「其實並不難,在會稽山查一查當年汪樓主的過去,不難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而在杭州大戶人家向婢僕查詢,對主人的內眷動靜自能瞭解。你知道,那些僕婦使女的嘴,是很難封住的。」

  王海華道:「趙兄風塵僕僕四出踩探偵查,所冒的風險……」

  趙羽飛大笑道:「王兄請放心,當然,風險不是沒有,只要事先有周詳準備,危險就減少至最低限度了。」

  王海華道:「趙兄已有了周詳準備?」

  趙羽飛道:「不錯,你向窗外看看,左右兩艘遊船上,有兄弟不少朋友護駕。」

  他拍拍胸懷,又道:「這裡有蒲毒農所賜的解毒藥,對汪樓主極為自負的八種奇毒,可說十分靈光,在茶酒中下毒,無奈我何。」

  他拍拍吳仙客的香肩,又道:「吳姑娘是水仙宮宮主的義女,她的水性雖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普通水性高明的海寇,想在她手下討好,真不容易,有她在旁照顧我這水性並不差的人,可說穩如泰山,姜太公在此,諸邪回避。」

  吳仙客也笑道:「當年在水仙宮,唯一水性超過我的是二姐淩春風,所以她能替代梅園吳姑娘,青天白日在西湖弄翻畫舫而未露破綻。」

  趙羽飛接口道:「兄弟已布下天羅地網,只等家師叔祖與家伯父準備停當,便收羅起網打盡他們,屆時,包庇他們的人,恐怕永遠在杭州抬不起頭來,甚至更嚴重些,搶劫運銀船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殺頭充軍,子女為奴,那才叫罪有應得,後悔無及。」

  吳仙客也道:「糟的是那汪通海在官府有案可稽,他生得一表人才,方面大耳,雍容高雅,氣概不凡,沿海一帶的百姓,認識他的人並不是沒有,一翻老案,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可怕的後果。那一家人如不被解往京師處罰,才真是他祖上積了幾世的德。」

  趙羽飛推開茶杯,笑道:「王兄,兄弟事忙,請將兄弟送登彼岸,到靈隱走走,今天打擾了。」

  王海華臉色蒼白,一言不發出艙而去,交代船娘將船劃往蘇堤。

  船靠蘇堤,左右兩艘遊船也在百十步外靠岸。

  趙羽飛偕吳仙客躍登堤岸,抱拳一禮笑道:「王兄,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吳仙客也笑道:「王公子,請妾身向令嬸請安,令叔那兒,也請代為致意,謝謝。」

  兩人攜手一笑,揚長而去。

  王海華僵立在艙面,臉上神情百變。

  竹竿巷算是一條不小的巷子,天長淨心寺也不是杭州的大寺,雖則也是杭州古老寺廟之一。

  安園由於人丁凋落,最近十餘年從未加以修葺,顯得破敗不堪,五六十間房舍,能真住人的並不多,大白天也顯得陰森,荒涼破敗不忍卒睹,那些從未剪修的樹木倒是枝繁葉茂,滿園野草似在向人訴說人世的滄桑。

  主人據說已遷至外地,園中僅留下幾名老僕,陪伴著兩位沒出息的子侄,照料偌大的一座宅院。

  天一黑,安園黑沉沉,顯得更是蒼涼死寂,正屋的後廳是唯一有燈光的地方。

  一個裙袂飄飄的黑影,蝴蝶似的飄過院牆,三兩個起落便隱沒在破敗的房舍暗影中。後院一間頗為寬敞的內室中,門窗閉得緊緊地,室內燈光明亮,人影幢幢。

  兩名僕役打扮的中年大漢,正在據案進食,見酒即幹,有肉就吃,旁若無人。

  床上,華斌赤著上身仰臥著,胸肋之間有不少淤血的創痕。

  坐在床緣的一位花甲老人,正聚精會神替華斌以推拿八法疏經活血,藥酒的香味充滿室中。

  華斌對忍痛頗有一套,連眉都不皺一下,長歎一聲,向花甲老人道:「家師的確不曾落在趙羽飛手中,不然馮百韜那老狗,豈會向我逼問家師的下落?他如果脫了險,絕不可能不通知你們。」

  花甲老人苦笑道:「華少爺,老朽怎會騙你?事實是那次秘窟被毀之後,老主人迄今仍然音訊全無,」

  華斌吐出一口長氣;道:「那麼,賈老,我該到何處去找他老人家?」

  花甲老人搖頭道:「老朽怎知道?自從十餘年前,老主人將我們安排在此地潛伏,由老主人直接指揮掌握,與旁的人概無接觸,老朽根本不知老主人在杭州到底布下了多少暗樁。」

  華斌道:「賈老,你能放出消息求見家師麼?」

  賈老不住搖頭,道:「不可能的,有事老主人才來指示機宜,此地的人是不能求見老主人的,不瞞你說,老主人到底隱伏何處,這十幾年來,老朽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

  華斌極為失望,道:「那麼,我只能在這裡桔等他老人家的消息了。」

  賈老點頭道:「恐怕是的,少爺可安心……哎呀!」

  最後那聲驚叫未落,人已向前僕倒,橫撲在華斌的胸膛上,猛烈地抽搐,像一隻被割了喉而未斷氣的雞。

  華斌大吃一驚,急急推開賈老,挺身而起。

  原來在敞開的房門口,站著咬牙切齒的于娉婷,她身後的地面,躺著一名斷了氣的大漢。

  房中原先在進食的兩名大漢,分別爬伏在桌上,像是喝醉睡著了。

  金芒一閃,一枚鳳釵電射而至。

  華斌雖然受了內傷,依然身手矯捷無比,反應也快,猛地重新躺倒,將身旁仍在抽搐呻吟的賈老扳起。

  鳳釵射人賈老的背助,直入內腑。

  賈老的背心,先前已被一枚發針貫入,再加上一枚鳳釵,不死何待?

  華斌伸手抓住了枕畔的長劍,滾入床後去了。

  搶入的于娉婷慢了一步,一劍砍在床上,徒勞無功。

  于娉婷急退兩步離開床,切齒道:「你這無情無義的畜生,還不給我滾出來?」

  華斌從床後站起,從床尾躍出,拔劍叫道:「娉婷,你……你怎麼了你可不能怪我,我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房間寬大,兩側各安了一張大床,中間是案形的長桌,空間仍大。

  于娉婷堵住了房門,臉色鐵青,左手鋼盾護身,右手劍待機出招,厲聲道:「我與你同謀,被你的花言巧語所騙,替你擒住了趙羽飛,你便反臉無情,出其不意制了我的穴道,將我交給柳五姨,情斷義絕,狼子心腸,害得我好修。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與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華斌冷哼一聲,沉聲道:「于娉婷,你以為在下怕你不成?你們水仙宮,連范南龍也沒在華某眼下,你……哼!算了吧,目下你我都成了失群之雁;涸轍之魚,何不捐棄前嫌……」

  于娉婷叱道:「住口,你這披著人皮的畜生。事到如今,你還妄想我相信你的甜言蜜語,你騙了我的身子,複將我交給柳紫煙處死,上一次當我學一次乖,不再會上第二次當了,今晚必須有一個人屍橫八尺,流血五步。」

  一聲嬌叱,她搶進一劍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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