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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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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內共有十餘座亭閣,雅軒則是以往吳家的主人款待騷人墨客的地方,雅軒右首便是藏書甚豐的書房,是一座頗為雅致的連著東院的二層建築。 接近梅園的要道皆有高手封鎖,梅園本身反而罕見人跡,各各燈火全無,黑沉沉危機四伏。 唯一有燈火的地方就是雅軒,燈光從三面明窗透出,吸引夜行人的注意。 廳中燈光明亮,長案四面的錦墩上,共坐了四個年約花甲的男女。 上首那位老人長了一張大馬臉,留了花白的大八字鬍。下首是位雞皮鶴髮的老太婆,身旁擱著的紫金龍頭杖又沉又重。 左右兩人,一是老僧,一是老道。 長案本來是放文房四寶的地方,但目下除了那座金猊爐仍保持原狀之外,已成了食案了。 六色菜肴全是素的,大概專為老僧而設。 僧人面前是酒杯,其他三人皆各自擁有自己的杯壺,酒香四溢。 四人一面淺酌,一面細談。 老太婆臉色陰沉,說話的嗓音有點兒刺耳,陰森的三角眼有懾人寒芒閃爍,放下酒杯道:「這裡到底誰是主事人?為何故作神秘,老身認為有查問的必要,宋老你意下如何?」 上首的大馬臉來老不以為然,撫著大八字鬍道:「鬼婆婆,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尤賢侄請咱們來鎮守梅園,格殺開始入侵的人,咱們又何必去查問誰是主事人。」 鬼婆婆冷笑一聲道:「尤賢侄武藝超絕,在江湖名號響亮,可算是名列江湖大豪的有頭有臉人物,為人脾氣暴躁,狂傲自大,不可一世,為何變得如許馴順,俯首聽命任由對方役使,難道你就不想查個明白?」 老和尚鷹目一翻,接口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皆有他自己的困難。既然尤施主沒有什麼好抱怨,鬼婆婆你又何必瞎操心,多此一舉?老衲認為沒有多管閒事的必要。」 老道士倒光壺中酒,叫道:「小廝到何處去了?給我添兩壺酒來。」 宋老突然扭身揮手,一雙食箸破空飛出,一聲輕響,穿透明窗失去蹤跡。 鬼婆婆一怔,訝然問:「宋老,有何發現?」 老和尚飛躍而起,閃電似的到達窗下,左掌護住面門,右手倏然將窗推開。 院子裡靜悄悄,黑沉沉,鬼影俱無。 食箸插在窗外一株老梅樹的老幹上,沒人八寸以上,手勁駭人聽聞。 老和尚用目光搜視片刻,沉聲道:「怪事,老衲的確聽到了聲息。」 宋老道:「而且的確到達窗前。」 鬼婆婆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們都見了鬼了,偏偏就是我這號稱鬼婆婆的人,什麼也沒有發現。」 內間的門簾無風自掀,洪鐘似的嗓音入耳:「屋簷飄落一段樹枝,各位卻這等大驚小怪。」 四人吃了一驚,四雙怪眼死盯著這位不速之客。 廳內多了一個人——趙羽飛。 宋老的右手食中兩指相疊,擱在酒杯旁。 鬼婆婆呼出一口長氣,不勝感慨苦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世間新人換舊人。今晚,老身第一次看到輕功比老身更高明的人。」 老道也搖頭苦笑:「咱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老和尚接口道:「這位施主登堂入室,無聲無息如同鬼魅,鬼婆婆咱們應該感到慚愧。」 宋老向站在八尺外,背手而立的趙羽飛道:「如果所料不差,你正是老夫所要等的人。」 趙羽飛意態悠閒地微笑道:「遺憾的是,諸位卻不是在下要找的人。」 老和尚踱回案旁,落坐道:「施主如此年輕,已具如此深厚的功力,舉目江湖,有此成就的人極為罕見,施主要找的是什麼人?」 趙羽飛在窗臺下的交椅落坐,泰然道:「當然是梅園的千金小姐吳瑤姑娘,想不到這座鐘鳴鼎食之家,今晚卻除了一位小廝之外,竟然鬼影俱無,反而來了諸位外客,喧賓奪主,委實令人失望。」 老太婆哼了一聲,問道:「你是為竊玉偷香而來的?」 趙羽飛道:「老婆婆偌大年紀,怎麼還往這種事情上想?」 鬼婆婆勃然大怒,投箸變色而起。 宋老伸手相攔,毫不在意趙羽飛的諷嘲,道:「年輕人牙尖嘴利,會招禍的,你總不會是來找吳姑娘談琴棋書畫吧?」 趙羽飛道:「那是在下與吳姑娘的事。諸位要等的人又是誰?」 老道陰笑道:「任何闖入梅園的人,格殺勿論。」 鬼婆婆接口道:「你就是闖入者之一。」 宋老道:「武林中名家輩出,江湖上好手如雲,閣下定非泛泛之輩,你可知道老夫的來歷?」 趙羽飛道:「在下雖出道甚晚,但對江湖道上的高手名宿還不至於太陌生。前輩是大名鼎鼎的招魂宋,江湖四異之首,三十年前四異鬧荊襄,武當弟子為之封閉山門。」 四異的排名是招魂宋、鬼婆、大力僧、逍遙道。 他們都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領袖群倫的高手名宿,雖然不是兇殘惡毒的魔頭,但也不是善男信女。 趙羽飛道出對方的身份,掃了四人一眼,又道:「令在下懷疑不解的是,四位前輩位高輩尊,因何駕臨梅園,竟然替人做起護院來了?」 招魂宋淡淡一笑道:「老夫四人,乃是應一位晚輩之請,前來對付膽大妄為侵入梅園,意圖擄人劫財的歹徒。」 鬼婆抓起龍頭杖,沉聲問:「大概你就是侵入梅園擄人劫財的歹徒了,亮名號。」 趙羽飛道:「諸位知道梅園主人的底細嗎?」 招魂宋道:「老夫不需知道主人的底細,只知對付入侵的歹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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